枪管指在自己头上,扣动扳机。
就目前的情况看,这就足够了。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卡车停在了路边,警示灯亮着,三角形警示牌支好了,引擎已经熄灭,要是放在了副驾驶座上。
前车灯亮着以照亮车舱。
夜幕渐渐笼罩上来了,不管谁一会儿发现了现场,都得能看得见发生了什么。
车窗开着,不能再在车舱里残留那邪恶的气体了。
经典的摇滚音乐从卫星电台里传了出来——声音不很大,但足够在他最后的时光里给予他些许陪伴了。
他的自杀信放在了副驾驶座上,压在钥匙底下。
信写得简明扼要——他在脑中已经写了无数次了,对每一个字的措辞都非常明朗。
用词不苦涩,不容人听闻,没有任何对命运的不满。
信写得非常简明,里面没有任何废话,毫不含糊——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因为确实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原因了。
真不好,要弄脏一辆漂亮的卡车车头了,真不好。
但是在过去的二十七年里,他每天都在卡车里读过将近二十二个小时,这里似乎是结束自己生命最好的地方了。
吉姆坐在床铺上,枪就放在身边。
他拾起那张拍立得照片,多少年来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照片中的每一张脸。
曾经,他是一个快乐的家庭中那个乐天的孩子。
就在他十四岁时,诅咒降临到他的身上,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
但是在那以前,记忆都是很美好的。
圣诞节早上装饰一新的圣诞树,万圣节偷偷潜入邻居家的院子,沙滩上堆起的城堡。
慢慢的幸福回忆。
十五岁那年就这么舍弃这些真的很难,非常困难。
但是留下的话情况会更糟,不仅对他自己,对他的母亲和两个姐妹尤甚。
听过丽莎描述的那些被杀掉的每一个男人的经历,吉姆知道,如果自己当时选择留在家里,那么他很可能也会成长成那样一个人渣。
通常,困难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丽莎……是她给自己的生命中带来了些许光辉。
如果是在另一个没有诅咒的世界里,她将是那个在正确的时间出现的正确的人,他的真命天女。
她的活儿不好干呢。
希望自己可以用这样的方式,照亮她的前路吧。
他打开了保险,拾起了枪。
枪很重,坚固而严肃。
他将枪管顶在了自己右侧的太阳穴上,不慌不忙地对准了角度。
他深长地吸了一口气。
吉姆扣动了扳机。
**********丽莎小口啜着咖啡,又一次在手机里看着时间。
6:10.他已经离开40分钟了。
她想,要么他已经完成了,要么就是已经改了主意,开车向南逃窜了。
希望他能战胜自己,扣动扳机。
如果需要再一次追踪他,并将一颗子弹送入他的身躯,那将是一件令她心碎的事。
但是不论她如何意识到自己将要杀掉一个好人,另一个选择只会更糟糕。
就这么放手让其他女性们遭受她曾经在路德那里遭受的痛苦,比单纯杀掉一个男人更加的不公。
死亡是很快的。
但是那个人渣带给她的创伤却需要她一直带在身边,带在心头。
她又看了看表,6:12.见鬼!她想,如果自己再检查一下背包,也许时间会过得快一些吧。
一些换洗衣物,湿巾,塑料袋,棒球帽,64块钱的现金,一板36片的奥氮平,还有吉姆留给她的信封——里面有一封支票,差不多50万美元。
她怔怔地看着支票上的数字,仍然对那个和她一起度过过去两天的男子感到难以置信。
温柔,诚恳,高贵。
他是她见过最优秀的男子,远胜过其他那些。
一个这样的男人是可以被信任的。
他会做对的事情。
丽莎急切地盼望着,盼望他可以扣动扳机。
她把所有东西又装回了背包。
6:18了,时间快到了。
她又喝了一口咖啡,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
那是引擎轰鸣的声音,是那辆卡车,轰隆隆地在暮光中开到了咖啡店的外面。
她开始颤栗,想要站起身来跑向门口,但是那该死的诅咒把她定在了座位上。
她只能坐在那儿等着他。
车门被狠狠关上,沉重的脚步声经过了停车场。
她已经可以从窗户看到他了,那是他特有的轮廓和步态。
吉姆打开了门,走进后冲着吧台的年轻服务员礼貌地点了点头,打不走过来站在她的桌前。
丽莎又喝了一口咖啡,全身都紧绷着。
「里面是空的!」他低声喊道,声音里满是愤懑。
丽莎伸手进口袋里攥紧了子弹。
那天早上吉姆去银行的时候,丽莎就从弹夹里把子弹都卸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可以信任他。
她打赌这个男人是那种宁死也不会违背自己信条的人。
是那种她可以将自己的心,自己的任务都托付于他的人。
但是,赌注太高了,她需要确认。
真到了那时候,他会让自己扣动扳机么?结果好得意外,他自己扣动了扳机。
丽莎对他开心地笑着,很高兴他能回来陪着自己。
他嘟囔了两句,重重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点了一杯咖啡。
如今前途一片光明了,她和吉姆可得好好聊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