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睿用指尖抿了一点儿舔了舔,再呸出去。
偏房那处终于传来海生的动静,时睿喊了一声“我要洗澡”,过后换了干净衣裳,清气爽的往东院赶。
初秋的时节天气不冷不热的舒服,天边的云彩大团大团绵羊毛似的柔软,微风拂面,搁院里石桌上就着满院花香吃早饭,舒坦。
老太太年纪大了,银丝在朝阳底下闪光,丝绸衣裳一个褶儿都没有,举手投足间端的仍是前朝官宦人家小姐娴雅的姿态。
不过早餐是清淡的白粥馒头,还有二大娘的腌萝卜干儿。
时睿忍着屁股疼坐在老太太对面,先拿筷子吃了一整条咸菜,咬得咯嘣响,接着露出齐整白灿的牙齿:“老太太早,孙子给您老请安。”
老太太眼皮也没翻。
时睿突然伸出胳膊,在老太太头上揪下一片泛黄的柳树叶。
老太太立刻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抬起一只手臂:“翠莲,扶我回房练字儿。”
翠莲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往屋里走,回头看了一眼时睿,时睿冲她笑了笑,看得她心里跟猫爪子挠了似的。
时睿起身要走,翠莲又从屋里跑出来,塞给他一个小瓷瓶儿:“生肌化瘀的,晚上睡觉之前让二狗子给你洗了…洗干净了再抹,就是有点痒,痒了就是长肉见好,别下手挠。”
翠莲姐姐的脸有点红,看来全院人都知道他屁股被枪嘣烂了,时睿笑着说,“老太太让你给我的?”
翠莲没说话,时睿将瓷瓶儿揣兜里,“行,回去吧,我出门溜溜。”
屁股伤不能骑马,汽车也不想开,时睿讨厌那股汽油味儿,觉得尾气把大街上小摊的吃的都给污染了。
只能走路,他腿长走路不慢,一个半时辰走到渭河边上,眼睛四处扫了一圈,落在万绿丛中一个红点上,那是一个不小的土培。
那是王蒙的坟。
他昏迷这几天,部下将王蒙的尸首埋在渭河边了。
时睿盯着鲜土孤坟立起的木牌,上头用草书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少侠王蒙之墓。
王蒙从小就喜欢说书先生口中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大侠,他参军,就是凭着这一腔热血。
王蒙今年刚满十九岁,他是时睿的副将。时睿今年也不过二十二岁。
时丰年刚死的那年,时睿带着王蒙接起时家军担子,城里的学究老者,都说少年轻狂少年轻狂,黄头小儿岂能堪此大任?渭城气数已尽,再无庇佑,丧尽天良的土匪很快就会将渭城吃的骨头都不剩!此时此刻,逃亡南方投靠旁的军阀才是上策!
时睿闻言,骑着马儿拉着王蒙招摇过市,大放厥词:“我时睿一天不死,渭城的人就掉不了一斤肉!各位父老乡亲,吃好喝好,乐乐呵呵哈!”
那会儿只有王蒙信他,举着枪挑着眉毛咋呼:“少帅无敌!”
但是现在王蒙死了。
原真是像山间的风一样来去匆匆的人。
“早知道给你娶个老婆留个种。”时睿灌了一口酒,剩下的全浇在地上。
“瓦子里你那个相好,有没有可能有你的遗腹子?”
“这回你爹娘也不待见我了肯定,我别真是个天煞孤星。”时睿说,“你妹回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说完愣了会儿,站起来,怕再在这待一会儿忍不住要掘坟,再看看王蒙的脸。
谁知脚打了个拐子,直往河边冲,刹不住脚。
扑通———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沉到水底,时睿是个旱鸭子,鼻腔嘴里都灌满了水,救命都喊不出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