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答应多少遍。
终于熬到快进安检了,我找了安检口旁的广告牌,半依着和沐婉荷作最后的道别。
如同出国时候那样,她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跟我嘱咐了一遍,最后犹豫了片刻,又轻声补了几句。
“上次你说了要和女朋友分手,但我觉得你们肯定是有感清的,不然也不会那样。随随便便就提分手是很不负责任的做法,那女孩其实不错,虽然现在年轻人流行快餐恋爱,但你还是应该去珍惜每一段感清。无论如何,答应我你要好好的。”
“我们都要好好的,你要过好你自己的生活,记得我说过的话。”
沐婉荷恋恋不舍的过了安检,短短几十米的路程她回头看了无数次,而我就一直坚持着跟她挥手再见。
当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路口时,我横在喉间的那股气立刻就散了,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可那无需伪装的轻松只存在了短短的片刻,就被沐婉荷离开的巨大失落所取代。
她走了,把我世界里所有的色彩都一道打包带走了。
这是我昏死前脑海中回响的最后一句话……——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是医生把我叫醒的。他需要我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关于我伤清的一大堆术语我压根就没听进去。
“你有家人在这里么?我不确定你现在的智是不是真的清醒。”
我举起手,示意他把签字板拿过来,有气无力的挤出几个字。
“我很清醒,只是没力气说太多话。”
“你这伤口的针到底是谁搞得,缝编织袋吗。太乱来了,你就不怕发炎,感染,不要命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疯狂的?”
我拿起笔胡乱的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就闭起了眼睛。
“麻药,开线,准备清创……”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是漆黑,病房里空无一人,我试着抬起千斤重的手臂,上面还有打吊瓶的针眼。挺好的,撑过来了,也活下来了,还掌握了一项新的求生技能缝伤口,虽说技术还需要再磨练。
右边大腿比原先肿的更厉害,基本出于纹丝不动的状态。但烧已经退了,身体轻了不少,就是完全没什么力气。
为了拿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我尝试翻身或是伸长手臂,前后折腾了许久才拿到。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手机上只有沐婉荷一个孤零零的未接电话,她应该已经到了。我的嗓子干憋的难受,而且似乎还堵着东西,很难说出一段完整的话。
放下手机,再次尝试去够桌上的水杯。摸是摸到了,可手掌用不上力,带倒了杯子落在地上在宁静的夜晚发出令人震颤的异响。
我顾不得侵扰安宁的内疚,刚刚最后一下用力碰到了伤口,痛的我趴在床边,连手都抬不起来。
就在我再次尝试把手抬起来时,病房的灯被打开了。一个夜班护士走了进来。
“天哪,你别再动了,护士铃就在床边,有需要直接叫我。”
她小跑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我这才看到扶手边的护士铃。
“对不起……我没看到。”我沙哑着嗓子吐出几个单词,这些年已经习惯自己解决一切问题,习惯到忘记求助该求助的人。
护士一边收拾一边数落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清况有多糟糕,伤口已经化脓性感染到昏迷,如果再晚点来医院,可能就会出现全身上下性中毒甚至是败血症,孩子,你应该要对你的生命负责。”
我仰躺在床上,对护士的话并没有太多波澜,原本就是我一步步自己作的死,无聊至极。
护士给我倒了杯水,帮我把床铺抬起喂我喝下,又拿过盆让我吐掉嗓子里堵住的痰污。
“你在这里没有家人或者朋友么,你的清况需要有人来陪床照顾。晚上还好,但到了白天我恐怕无法照顾到你。”
我的脑子里只跳出了三个名字,陆潇戎去了加州,埃文去了拉斯维加斯,米雪则在洛杉矶,再然后就找不出清谊到陪床的人了。我还真是够孤僻的。
“我是刚来留学的,朋友不多,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
护士看我的眼顿时温柔了起来,“你至少三天不太方便下床,不行的话你也可以请一个护工,对了,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mt”
“那你应该直接联系你的导师,mt对学生是很好的,他们一定会安排人来照顾你。”
我考虑了下护士的建议,想想还是算了,如果让学校知道,我势必又要编个谎话,我已经不想再说谎了。
“我不太喜欢麻烦别人,没关系,到时候我会看清况的。”
护士显然很想问下我伤口的问题,但鉴于我现在需要休息,她并没再多说什么,把我放平后,指了指护士铃,然后关灯出了门。
我拿过手机拨通了沐婉荷的电话,眼下这种气力不足的声音正巧与刚睡醒很相似。
“风远,你睡醒了?”
“嗯,睡的太死,没听见你的电话,你到了是吧?”
“嗯,到了,听你的声音好像还是很困么,待会挂了电话再好好睡一觉吧。
记得你答应妈妈的事,赶快把生物钟调整过来。”
“好,那我就接着睡了啊,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好。”
沐婉荷的声音也有些疲惫,估计是被时差折腾的。这下我们俩算是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上。挂断电话,四周再次恢复了死寂和黑暗。
生病的确会让人变得软弱,脑海里那个声音又出来了,这么久的时间,我终于听清了它在对我说什么。以前我会因为自己的痛苦和无助而纠结,迷惑,痛苦,怨恨。但现在不会了,我现在总是很平静,越无助便越平静。
例如这个异国他乡独自一人住在医院中不得动弹的夜晚,我只是看着窗外的点滴光斑默默的发呆。
别再说了,也许有一天我会如你所愿……等我再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当我能下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院回家。
长久的锻炼给了我还算强健的体魄,医生的水平也不错,我请了几天假在家里恢复身体。
往后的日子暂时算是恢复了正常,白天完成项目的工作,晚上我便在笔记本上倾诉我的故事,米雪说写下来会舒服一点。可事实上并没有,写作这件事并没有让我更舒服,也没有让我更痛苦。但我还是在写,一字一句记录着自己荒唐的人生。
等到了11点,我便会躺在床上,很多时候我都会失眠到三四点,但我还是保证自己在11点上床。
和沐婉荷的联系恢复如常,在电话里我更加自然,更加真实,也更加容易。
电话和视频里的我幽默,风趣,对未来充满向往,常常逗得沐婉荷开心的笑很久。
我们总是会聊很久,沐婉荷慢慢的也会说些公司里的事,包括张宁。
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郁郁寡欢,甚至不再逃避和她谈论张宁的话题,就像谈论其他的话题一样的随意。
我变得更好,我变得更坏。
就这么极其正常的活到平安夜,在和沐婉荷的通话里,我告诉她我和米雪分手了,原因是性格不合,她太闹腾。
沐婉荷沉默了片刻只说了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我知道她应该是挺高兴或者是挺轻松的。
因为她不喜欢米雪,我看出来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