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的矛盾争夺,不正是那些八点档言情剧热衷的情节吗?
想到「今人」,陈漾心中,不详的感觉突然加强,他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
往楼上跑,被楼梯绊了一跤,磕痛了膝盖,也全然顾不得。
卧室的大床正中央,整整齐齐地摆着彦莹戴过的那只项圈,和旁边那只颜色
触目惊心的戒尺。
戒尺下面压着梁韵手写的一张字条:
「她说,赝品只能是赝品,只不过在某一个维度上和真品有些像。她也让我
好好想想:这个世界上最像彦青的女人会是谁。」
陈漾的脑袋里,响了一声晴天霹雳,他冲进了浴室和衣帽间——一半的空间
是寂寥的空白。
梁韵,已经清空了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趿着拖鞋狂奔到楼下,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陈漾给梁韵拨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但她早已关机。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但却在冷冽的冬日里浑身大汗。
起了一阵北风,吹透了陈漾汗湿的后背,吹进了他的胸腔,吹过了他缺失一
根肋骨的地方,吹疼了他的心脏。
陈漾开车去了梁韵的家,不管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开。
他等在车里,看着她的窗户,里面却从未亮起灯光。
凌晨两点,有警车过来,查看陈漾的证件,礼貌地请他离开。
显然他在小区的邻居们眼里,已经是一个形迹可疑的跟踪狂。
接连几天,梁韵的手机都没有开机。
陈漾把电话打到了她的公司。
公司的人说,她请了年假,回老家去了。
陈漾恳求他们告诉他地址,对方尴尬的笑,「这是个人隐私,不方便告诉陌
生人。」
陌生人?
原来他已经成了梁韵的陌生人。
陈漾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像是个变态的痴汉,要尾随梁韵欲行
不轨的感觉。
可他不是什么痴汉,而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笨到之前盲目自大地以为自己对形势有绝对把握的掌控,但却完全没有看出
他的小猫在角落里伤心落泪。
八十八.空了
几天之后,陈漾收到了一个快递包裹,没有署名和地址:
里面是他留在梁韵公寓里的所有东西,还有他送给梁韵的新年礼物——镶着
她名字缩写的项圈,另外,还有他们第一次在Vegas见面那次,他穿过的西
装上衣。
一切归到原点,陈漾看得出:她要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他的痕迹。
陈漾的心,被蛮力撕扯着,生疼。
他原以为自己的隐瞒是对梁韵的保护,却低估了同性之间的敏感和嫉妒。
陈漾去找过了彦莹,她供认不讳:东西是她藏在陈漾衣服里的,也是她给梁
韵发的匿名邮件,并附上了精心挑选过的「日记摘抄」照片。
陈漾问她到底跟梁韵说了什么,彦莹笑得很不屑,「你肯跟她说的,我说了
;你不肯跟她说的,我也说了。女人的心思真是好笑,明明你告诉她了百分之九
十九,可她却偏偏会相信别的女人说的百分之一。这就是你们之间所谓的信任?!」
「其实你也不知道吧,彦教授的那本日记?封面上的缩写真是妙,我说一个
是“莹”,一个是“漾”,梁韵就信了。」
彦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手里攥着一条已经秃掉的柳枝,却神经质地一直
在揪扯着并不存在的叶子。
陈漾握紧的双拳,最终还是松开了:
她是彦青的女儿,不管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而且,就算彦莹的做法再极端,最根本的错误还是他自己犯的。
如果他早一点坦白,梁韵就不会需要通过其他的渠道来了解这件事,也就不
会被人为的夸张和想象更加演绎得面目全非。
《手*机*看*小*书;.》
然而现在,都晚了。
误会已经造成,他的任何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如果是主动的坦诚,那是加在他们彼此信任上的一道护墙,可是现在事后的
弥补,是往二人之间割裂伤痕中倾倒的一捧流沙,作用微弱。
但是,但是,即使是流沙,他也要去试图填满,无论要努力弥补多少,无论
要往返几次。
陈漾知道,这一次真是他错了,错在他的隐瞒、犹豫、对和梁韵之间信赖的
不笃定。
他再不该在她面前有所遮掩,隐藏实情。
是他自己,弄丢了他的宝贝,他的爱人。
他要去把她找到、追回来,再不放手。
从此以后,他的眼里心里,再也不会有别人的影子,唯她所属,只要——
梁韵还肯给他一个机会。
陈漾的失魂落魄,苦苦乞怜,最终让梁韵的一个同事心软。她是梁韵在工作
上的一个好朋友,也是被陈漾请客吃饭「贿赂」过的一个闺蜜。
「梁韵申请了工作调换,要去带欧洲的游学团了。后天回来办手续。」那位
同事偷偷地跟他见面,做贼一样,「她不让我们告诉你。」
陈漾像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着她千恩万谢。
后天一早,天刚蒙蒙发亮,他就赶到了梁韵的公司蹲点。
后视镜里面的自己,两腮凹陷、胡子拉碴、眼睛也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简直
狼狈至极。
脚下的车垫扔满了烟头,他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抽了这么多支烟。
陈漾本来早就戒掉了香烟的,上一次碰,还是彦青自杀那次。
他用手拢了拢头发,想了一下,决定下车,步行到对面的便利店,去买些口
香糖。
陈漾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装了罐装咖啡和薄荷口香糖的塑料袋,往停车场
走。
忽然抬眼,看见了那个让他夜不能寐的身影,正在往前方的大楼里面走。
梁韵穿了一件黑色高领的毛衣,下面是深棕的阔腿裤,头发梳成了高高的马
尾,仿佛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一副精干的职业女性装扮。
陈漾手中的袋子「啪」地掉在地上,却不敢弯腰去捡。他生怕只要眼睛错开
,她便又一次会消失不见。
「梁韵你等等!」他完全不顾形象地跑过去,死死抓住梁韵的胳膊,力气之
大,抠得对方皱起了眉。
梁韵没有反抗,任由陈漾抓着自己,只是冷眼看着他,面上不带一丝表情。
「给我一个机会解释!求你,给我一个机会。」陈漾意识到自己抓疼了梁韵
,赶快松了力气,却仍是紧紧地拉着她的衣服,不肯放开。
「该知道的,我想我已经都知道了。」梁韵淡淡地说,语气没有任何感情的
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