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石越与范纯仁不得不马上亲自出
来辟谣。
这几日间,石越与范纯仁正在努力说服司马光与高太后同意,让高太后与皇帝
破例接见这些“清议首领”—这是石越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法子,可以肯定的
是,无论这些“清议首领”持什么样的政治立场,但是“忠君”的观念是深入骨髓
的,他们不给石、范面子很正常,但若是太皇太后开口暗示,这个面子,无论如
何,大部分人都会买的。至于那少数的几个,势单力孤,以太皇太后在臣民中的极
高威信,他们也不会傻到引火烧身。
但这件事情尚未取得进展,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四月十一日,左垂
相司马光偶染风寒,然后便一病不起!
意外的,这座城市的焦点,暂时转移了。
自从熙宁以来,真正在主导这个国家走向的大臣,只有四个人:王安石、司马
光、吕惠卿、石越。而司马光又是绍圣以来,这个国家真正的社视之臣—天下唯
一的能得到皇室、朝廷、军队、士农工商都认可、信任的宰相。的确也有很多人对
司马光不以为然,也许司马光在能力上也的确有很多的缺陷,但只要司马光是首
相,只要司马光在政事堂,每个人都会感觉到,即使有各种危机、争议,但这个政
权始终还是稳固的,这个国家始终还是稳固的。这种强烈的心理暗示,在司马光平
安无事的时候,是没有人意识到的。
一旦他生命垂危,即使是注京的贩夫走卒,心里也会泛起隐隐的不安来。尽管
他们完全不知道这种不安是为何而生!
但高滔滔却能明白的了解,她的不安为何而来。
今天,她又派了四个御医守在左垂相府,中使每隔两个时辰便去一次左垂相
府,报告司马光的病情。一面,两天之内,她已经分别单独召见范纯仁、吕大防、
刘挚、程颐。
她深知司马光之后,这四个人就是旧党的关键。
范纯仁温和,吕大防刚直,论声望也许范纯仁更高,但许多旧党官员感情上更
亲近吕大防,尤其是陕西路出身的旧党,吕家兄弟的影响,无人能及。
不过,真正麻烦的却是刘挚与程颐。
刘挚任兰台有年,清望栖高,是台谏派的首领,台谏派最麻烦的是,有相当一
部分官员们是骨子里有党,可心里却以为自己无党,口里更是不承认有党。
而程颐如今备位侍从,表面上看不如前三位位高权重,但他有“天子师”的身
份,更兼有一帮好门生,他的门生遍布朝野,在朝者官职虽卑,却都是清介敢言之
辈:在野者或聚徒讲学,或创办报纸,在学院,无论太学、白水潭、篙阳甚至是西
湖学院,都多有他的学生,而且大孚是学术出众,极受士子推戴:在清议,则自《
新义报》、《注京新闻》、《西京评论》一几乎所有有影响力的报纸中,都有二
程的徒子徒孙。
程颐并不一定能直接影响他的门生们,但是他的这些门生们却大多继承了他的
治学为人的态度,许多人嫉恶如仇,在学术上对王安石的新学非常的敌视,与石学
也有很多的争论:而在政治上对王安石的新党则持坚决的抨击态度,与石党也是分
歧甚大。他们在学术上、政治上、甚至是师承门户上的恩怨相互纠缠,其复杂之程
度,让高滔滔早就放弃了想要理清一二的想法。
她很少读司马光、吕氏兄弟、二程的书,也很少读石越的书,更加不读王安石
父子、吕惠卿的著作一对儒学的门派之争,解释经义的分歧,她毫无兴趣。
她关心的是,司马光死后,这四个人,或者他们所代表的势力,能否继续和衷
共济,维护着大宋朝,让它能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她更关心在她百年之后,这
四个人能否得到六哥的认可,继续被六哥所倚重、依赖。她一心想要留下一个权力
结构稳固的朝廷给六哥,既能约束年轻的六哥冲动妄为,也能制约石越成为不可巡
世的权臣,保证大宋朝廷继续遵守着祖宗法度,稳固的一代代传承下去。努么不尊
重对手的智商,但一定要
小孩子崇拜他的父皇,有他父皇一样的性格,做一些冲动的事情,有一些好胜
的想法,这没什么要紧的。祖宗自有法度,若她给六哥留下的大臣值得依赖,六哥
也不得不倚重他们,迟早更会习惯倚重他们。
无论六哥心里如何看王安石,他想要将新党迎回朝中,那却是极困难极困难的
事情。这一点,高滔滔看得比谁都明白,因为,六哥一旦亲政,他便将不得不面对
一个声望高得让他连罢免都不敢轻易下手的宰相—石越!而石越既然好不容易熬
到了这个位置,他也没有理由去破坏现存的权力结构,重新重用新党,只会破坏朝
堂的权力结构,从而危及到他的地位。从来掌握了较稳固的权力的人,如非面临重
大的危机,都不会愿意变化发生。
这一点,石越也不可能例外!
六哥若想要改变,只有两个办法,或者借助石党斗旧党,或者借助旧党斗石
党,这样他才有改变的机会。高滔滔知道石越有多聪明,只要他不被更大的野己框蒙
昧了理智,他不会去做这样愚蠢的事。
她不想再去时时猜忌石越是否有什么野心。到了今日,石越不仅羽翼已成,还
深深的扎根于大宋朝的权力结构当中,她就算是想干点什么,也得投鼠忌器。如今
对石越要做的,必须得是实实在在的防范。好在祖宗法度严密,只要君主能始终牢
牢掌握兵权,朝中有异论相搅,大臣相百制撕,而海外又有宗室诸侯一所以,只
须令石越抚离乓柄,他纵有野心,亦只能做个忠臣。而否有什么野心,如要朝中有
旧党视。所有有影响力的报纸中,都有程颐
但是,如今,旧党却成了高滔滔心里最大的不安。
召见过这四人后,她甚至隐隐担心,司马光一死,范纯仁就会成为旧党的众矢
之的!
那样的话,六哥倒是会很高兴,因为他一亲政,面临的,就是一个破碎的权力
结构,他可以轻轻松松的任用自己喜欢的人,赶走自己不喜欢的人。
可那样,却会是大宋的灾难!
难道果真是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么?
她没有时间感慨,也无暇再去关心契丹是否真的会南犯,眼下第一要紧的,就
是要将刘挚调离竺台,或者去做礼书,或者出外。程颐也是一样,在这个时刻,让
他离开注京也许更好,到南方找个悠闲富贵的州郡,将这个“天子师”好好供起来
养几年,或者是个好主意一总还是有一些让人感到安慰的事情,比如范纯仁与吕
大防两个人为首领的旧党,若是吕大防为主,范纯仁为辅,那么只怕最终连吕大防
都会有容不得范纯仁的一日!
四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