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阴魂哪。更多小说 ltxs520.com ”一个人叹了口气。声音尖细,语气听起来像是无奈,又有点儿微嘲,“如今在他身上下了这样的力气,可难换人了。”
雨仍在下,街道上仍挤满了人。都仰着头看天上的云。
但这时候已经见不到李云心同月昀子争斗的异像了,乌云便是乌云,没什么奇特之处。
可龙王仍在云中、一位玄境修士也在云中,人们却不晓得这件事。
而就在这渭城里,故城街的尽头,原本属于于家女婿汪生的那间书笔铺子屋顶上,站了两个“人”。
一黑一白,都吐着长舌。
正是黑白阎君。
李云心初见双君的时候,白阎君的高帽上写的是“食人心魔何处来”,黑阎君的帽子上写的是“二世托生往何去。”
然而此刻这白阎君的高帽上写的则是一个“空”,黑阎君的高帽上写的是,“也空”。
白阎君在看街上豪雨中的人群,黑阎君则一只眼看着天,一只眼看着他们身侧的废宫,并不说话。
这白阎君便又道:“啧。若不是你当年许了那邺帝那些话,今日可也出不了这等事。百万阴魂……百万阴魂哪,都交给那小儿,叫他作了阵——一股脑儿地就没了!”
黑阎君仍不说话。看了那鬼气森森的废宫一会儿,才道:“当初的好处可是你受的——那小子来了。”
说完,膝盖也不打弯,从屋顶往下一跳,就在半空中消失不见了。
听了这话白阎君才转身,看见李云心隐没了身形,正站在屋檐下的雨中仰头看他。等那黑阎君消失不见了才笑着打招呼:“您是来验收成果的?”
白阎君诧异地看看头顶的浓云:“你竟不同那昆吾子周旋了?”
“多亏您帮了大忙——现在他被我唬住了,心中又不甘心、又愤懑、想走又不想走,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李云心笑着向白阎君作了个揖,“一会儿他如果再来和我谈,我还是要狐假虎威的。”
尽管晓得李云心这人只有在要求人的时候才会如此客气礼貌、并且很有可能翻脸就不认人。但白阎君此刻似乎仍旧很受用他的恭维话。他伸手捋了捋长舌,阴森森地笑起来:“嘿嘿。若我是你这小儿,就赶紧将他打了,何必还拖着他、不许他走?那是一个玄境的真人,一旦念头想岔了,可一转眼儿、反倒将你打了!”
“机会难得啊。”李云心飘然上了房顶,也随着白阎君的目光看街上豪雨中的人。那些人仰头看云,却不晓得他们要看的人,此刻就在他们身边——在看他们。
“您想想看,一个月昀子都是渭城里难得一见的人物,何况玄境——还是大成玄妙境界。他来了,能和我说上这么久,我就得趁这个机会把话儿说开了。能利用、就好好利用利用。”
“我眼下是既杀掉了妖魔,又杀掉了修士,两边得罪人。昆吾子觉得我不是常人,对我表现出一点儿尊重和好奇——但是还不够。我得让他站在我这边——至少让人觉得他站在我这边。这的确是冒险……可是眼下不冒险,以后可就更危险了。一团乱麻,必须要理清。”
白阎君嘿嘿地笑起来:“本君就是喜欢你这个劲头。嗯……若是哪天看见你害人不成、自己反倒被人给害了……嘻嘻嘻,那才是更有趣的事情呢!”
李云心也陪他笑。笑罢了,才道:“想知道那邺帝的事情。”
白阎君的脸上顿时露出古怪的神色:“好奇这个做甚。”
“以防您的投资打了水漂。”李云心的脸上仍挂着笑意,但口气却是认真的,“我不清楚百万阴魂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你们每天辛辛苦苦地勾魂,甚至还会安排判官、鬼差,可见这活儿很吃力。那么我猜百万这个数量级,您大概也要心疼的。”
“因而想知道那邺帝同您有什么渊源——能叫您使这样大的手笔。”
白阎君不说话。
李云心就干脆坐到了屋顶上。
屋顶上的瓦缝中生着青苔,被雨水浸透了,更显得翠绿油亮。大雨浇在屋上,顺瓦向下流淌,在屋檐处几乎形成一片小瀑布。有几个人在暂且在屋檐下避雨,但是听不到他们说话的。
但他坐下也不是全觉得累——就只是一种高度紧张之后,令自己平静放松下来的动作暗示罢了。他坐了,伸手指屋檐下的人:“看他们。修士都不大在意他们,您也不大在意他们。但是这些不被在意的个体聚合成一个整体,便是我今日决胜的关键。”
“所以啊朋友,我需要知道一些细节。有些细节你觉得无关紧要,但在我这里是相当重要的。一些事情我不清楚,也许下一次布局的时候就成为致命缺陷——我说怕你的投资打水漂,就是说这事儿。”
“我被人反过来阴了、吃了亏你会很高兴。但如果我被人阴死了,你就不高兴了。”
当夜白阎君对李云心说大鬼不害人——这也倒是实情。这浑浑噩噩的大鬼,只记着自己还是这渭城之主,而这渭城中的子民皆是他的子民。又为那屠城一事耿耿于怀、自责惭愧,哪里会去吃“他的子民”?也就去害那些飞禽走兽罢了。
等到他死后月余、道统的道士又来将怨气冲天的废宫用道法封印镇压了,这“鬼帝”便是连“家”也回不去了。仅剩的记忆和理智很快消失,最终彻底沦为一团算是稍有些理智的怨气,一晃便是数百年。
寻常人来问它这些,那大鬼自是记不起。但李云心毕竟有别的法子。
他试过“催眠”。从前做过很多此类事——一些人所谓的“彻底忘却”的事情实则就藏在意识深处,只要能将它唤醒,便无所谓记不得。
李云心将这残了一半的鬼魂当做一团混沌的记忆来试,结果竟出乎意料的好。
便是在那天晚上,他许诺为这苦命的鬼帝做第一件事——
解了那镇压他废宫数百年的道统封印。
便又是在之后的几天,他重塑螭吻法身的那一夜、凭着渭城三十万人的阳气,顺便也破了那数百年的禁制封印!
鬼帝因他而恢复了些清明的神智,又得以重回废宫,便成为他最坚实的盟友。先收容了那老乞丐的魂魄,再召集了从前被镇压在废宫中的兵将鬼魂,许诺要还他一个人情。
于是之后鬼帝、乃至其下的第五伯鱼,都成了李云心的情报来源以及情报中心。
而鬼帝也的确将这个人情在今日,大大方方地还了。
李云心说了这些,停下来歇一口气,去看白阎君:“只是我好奇的是,当初你因为什么给了那鬼帝承诺?之后明明已经失信了一次,为何又害了人家一次?”
白阎君悠悠叹一口气,也不再笑了。
他在原地转了转,才道:“那金鹏义女白云心在野原山外拦了人,当不是看你的面子吧?”
“不是。”李云心答他,“是看鬼帝的面子。”
“你可知为何?”
“他不肯说。倒也不是不肯说,而应当是记不得了。”
“嘿嘿。确是记不得了。”白阎君尖声尖气地笑一声,但听着却像是自嘲、或者有几分无奈,“本君第一次许他国运昌盛,便是因为那金鹏义女。但个中详情……唔,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而后这渭城被屠、那邺帝被杀……实则也不是本君失信,倒的的确确是时也运也。个中详情,你也不要知道的好。”
李云心翻了个白眼:“那您老说点儿能让我知道的?”
“唉……能让你知道的嘛,便是——本君那第二次,可不算是失信。”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