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清清楚楚地,“因为我自私懦弱,我不要沉沦。”
我害怕承受伤痛。
他屏息。
良久,我抬头,几乎是同一瞬间,我被他用力拉到怀中,我的唇瞬即被紧紧堵住。我抬手,回抱他。一定是我的幻觉,竟然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又过了很久,我在他怀里轻轻地:“你见过我,很久以前?”我已经毫无印象。
但是,请给我一个理由。
一个沉沦的理由。
他低头看我,深深看进我眼里,他同样清清楚楚地:“是。”
我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重又埋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这一刻,我甘愿沉沦。
沉默半晌之后,我开口:“拜托你,答应我三件事。”
他没有说话,依然看着我,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他点了点头。
我迎上他的目光,缓缓地:“第一,关于我爸爸,不要落井下石。”
我知道,父亲因为伪造支票,正在接受司法机关调查。无谓追根究底,若不是他自己急于脱困走火入魔,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怨不得任何人。
自有法律公正裁决。
“第二,”我静静看他,“俞氏尽数被吞,我听说你们正招聘总经理,若论能力、经验跟熟悉程度,没有人及得上桑瞳跟友铂,”我一字一句地,“请你,给他们机会从头再来。”
我相信,若是够志气够努力,早晚他们同样会一点一点,把失去的,全部都拿回来。俞氏何辜,所托非人。俞家生我养我,不管怎样,都算付出一场,我尽力还。
从此概不相欠。
“第三,”我转过去,看向窗外,“帮我,找出有关我母亲的真相。”
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平静地:“还有呢?”
我迎上皎洁的月光,轻轻地:“抱歉,我做不到满心欢喜地,把自己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是,只要你愿意。”
世俗如我,锱铢必较,即便面对感情,即便动心,也想要给自己预留好后路,不致输得体无完肤。
只是,纵使沦陷,纵使厌弃,纵使某一天失去所有。
我不悔。
他轻轻一笑:“俞桑筱,你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一双手自身后环住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叫做作茧自缚,”他的唇一寸一寸熨过我的肌肤,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如我。”
方老师动完手术,回国疗养。我去看他,没有看见桑瞳,我也无意开口相询。我与她,终究陌路。
方老师很开心,抱着病弱的身躯招待我,寒暄一阵之后,他微微含笑:“桑筱,替我谢谢你先生,还有,”他若有所思地,“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几乎是同时,我开口:“好,”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请您,拜托您,现在就还。”他一愕:“唔?”我依然看着他:“您跟我的母亲梅若棠,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脸色遽变,看着我,眼中竟然盛满伤痛:“桑筱……”
我低头:“你们认识,是不是?”我忍住一阵一阵的酸涩,“您上次回英国拜祭的那个人,是不是……她?”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眼角的湿润。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
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开口:“是,梅若棠跟我,莫逆之交。”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饱含感情,“她曾经是我的房东,没有她,我渡不过伦敦那个寒冷的冬天,没有她,我捱不到毕业,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如她般天才,坚强,豁达,而充满宿命的悲哀。她是一个奇女子。”他淡淡地,“她葬在伦敦郊外的公墓,死于胃癌,跟我如今的病症一模一样。”
他看着我,一如以往般和蔼平静:“君子一诺千金,我受她临终所托来照顾你,一晃将近十年,她内疚未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不允许我吐实,如今,我朝不保夕,说不说已经没有多大分别。”他略带遗憾地,“桑筱,你承袭了你妈妈的绘画天分,虽没有她那样登峰造极,但从另一方面看,不免也是一种财富。”
“天分,与代价同行。”
龙斐陌从后视镜里看我:“今天周末,去哪?”我想了想:“欧洲城堡。”他微笑了一下:“好。”
我看了看他,最近一个月,他说好的次数比我认识他将近两年来都多。我从来想不到,龙斐陌也会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这个好说话的人又问我:“见过方安航了?”我点了点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桑筱,有时候真相比想像中残酷。”
我低眉不答。
他就此不再开口。
我们在那栋别墅里呆了整整一天。晚饭时分,站在厨房里,我打开塞得满满的冰箱,回身看了看坐在桌旁低头随意浏览报纸笃笃定定等吃晚饭的他,随口问:“吃什么?”想不到我们也会有如普通夫妻般衣食住行琐碎生活的一天。
我这个人,一旦心里没底就会手心猛出汗。
他?了我一眼:“唔?”他抬抬眉,反问,“你想吃什么?”
我手心湿浸浸地:“……嗯……我对吃不讲究。”半晌之后,我再问,“你要吃什么?”
他又?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你能做什么?”
我语塞,半天之后,抽了抽鼻子,呐呐地:“……满蛋全席。”我跟乔楦的极限。
他唇边隐着一抹略带挪喻的笑,他慢条斯理折起报纸,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我警惕地看着他,条件反射般后退,他伸过长臂,轻而易举攫住我,将我拎到他面前:“现在的我,比较想吃……”他俯下头,鼻尖几乎触到我的,他几乎是一本正经地,“……你这个笨蛋。”
他的唇自然而然就抵了上来。
我偏过头,大为羞窘。到底我跟他接受的教育有差,明明知道他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却仍不习惯这样放肆的亲密。
这个龙斐陌,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蹑手蹑脚起身,下床。
窗外树影横斜,空气中隐隐流动着淡淡的花香。我回身看龙斐陌,他呼吸轻浅,仍在侧身安睡。很少看到他如此毫无戒备的安详模样。
我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下楼倒水喝。
片刻之后,我走进花园。
花园的中央,立着一弯雕像喷泉,一个卷发的外国小男孩调皮地抱着一个水罐,水从其中变成一泉三叠。月光如洗,竹篁掩映,间杂着那片摇曳的薰衣草。我随意地到处看,直到听到有人摁大门门铃的声音。
这么晚了,会是谁?
我略带疑惑地打开大门,秦衫的脸一点一点显露出来。她看着我,眼底一瞬即逝的浓浓讶异:“你?”我点了点头:“你好。”她朝里面看了看,并不掩饰表情和语气的冷淡:“总裁在吗?他手机一天都关机。”
我踌躇了片刻:“……他在睡觉。”我看了看她,“要不要……”
她已经转身:“不必。”
我耸耸肩,不勉强,准备回身关门。我从不打算过问她跟龙斐陌之间的任何事。我自己亦并非白纸一张。
她走了几步,却又转过身来,眼神中毫不掩饰的轻视:“交易来的婚姻,能让你幸福吗?”
我一愕,看着她充满敌意的眼神,微微一晒,随即回答:“幸福与否,甘苦自知,外人又怎会清楚?”
“论在俞家的地位,论学历,论品貌,你哪点比得上俞桑瞳?”她冷笑,“一时的迷恋和新鲜不代表长久,你以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