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个文
雅士赠送的美称曰绿衣使者。其次是画眉、百灵、黄莺一类长得漂亮叫得好听的鸟儿。至于鸽子，养来吃的比养来玩的多得多。偶有喜欢养着玩的，也没养灰鸽子，只认纯白墨黑色泽亮丽形体矫健的品种。而专门驯养做传讯之用，并未普及。糜费资财，消耗工夫，一般根本玩不起。
禽鸟铺子的师傅跟宋微说鸽子罕见，是不好意思笑话他。宋微倒被他提醒了，从此只把鸟儿圈在家里，有什么要问的全凭空
描述。
重阳过后，击鞠训练松懈不少。待得
冬，下了点薄雪，比起宋微，翁公子更加怕冷不肯吃苦，发了笔年终补贴，击鞠队暂时解散，得闲的几个隔三岔五在丽
楼泡着。麦阿萨已经定了回纥新年过后迎娶宋曼姬，宋微忙着帮母亲准备嫁妆，去得便不是那么频繁了。
他猜测自己那个早死的便宜爹应该不咋地，要不怎么这么多年也不见宋曼姬嘴里念叨心里惦记呢？由此推测，母亲多半没有正儿八经办过婚礼。老子欠债，自当儿子来还。逍遥坊送来的两千一百万钱，他留出一百万零用，剩下的换了两套黄金翡翠嵌宝首饰，给母亲压箱。
麦阿萨的儿
们都已成年，该拿走的早就拿走了。老麦将自己手里的生意账目
了一部分给宋曼姬打理，也还算大方。他曾表示欢迎宋微去酒肆帮忙，宋微哈哈笑着摇手，彼此心照不宣，客气几句作罢。
宋曼姬二婚，薛三公子脑子抽筋，居然上门来送礼。宋微哭笑不得，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坚定不移地谢绝了。经此一番，倒被他清清楚楚看出了薛璄的企图，只好借薛四小姐的东风，来挡薛三公子大驾。等招架不住薛四小姐，再利用窈娘躲避势
。如此反复，苦不堪言，套用后世一个流行词，典型的累觉不
。
形势出现转机是在宋曼姬出嫁后。薛长史决定来年送儿子进京参加武举考试，从军中聘了个师傅特训，薛三郎顿时失去自由，再没工夫缠着宋妙之。而翁寰则说动翁老大，正式请媒往薛府说媒。两家大一合计，都觉得这桩姻缘不错。薛四小姐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倒追宋小郎。
于是整个世界清静了。宋微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多么喜这样自在冷清的生活。之前的热闹缤纷并非不好，只可惜过于虚幻。浮华喧嚣中落不到实处，偶尔为之还行，时间长了，越热闹越寂寞，越忙碌越空虚，容易令厌倦。
两只鸽子痊愈之后，眼看着一天天茁壮成长。宋微心里痒痒的，只想放出来试飞一把。最开始就在房里，门窗都关紧，打开鸽笼候着。小家伙们懒洋洋瞥他一眼，根本不动弹。这些时
，宋微把西市禽鸟铺子都跑遍了，得来不少间接经验，知道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尽量不要上手。见此景，遂捏根筷子进笼拨弄，两鸽子烦不胜烦，一振翅膀便飞了出来。
宋微喜上眉梢，还没来得及多高兴会儿，忽觉后脖子一湿，回手摸去，热乎乎稀软软一小坨——鸟屎……
恶狠狠冲空中挥舞几下拳，反锁房门出去清洗。幸亏母亲不在，否则定然逃不脱一顿好说。
宋曼姬临出嫁，曾经哭着要儿子一起住到麦府去。麦老板府上断然不会缺了宋小郎一饭一间房。宋微抱着母亲肩膀安慰：“娘，你知道这不成。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回到我说媒的时候，方来看家，总不能看到麦叔那里去。你就不怕看岔了，害得麦叔以为你替他纳妾？”
宋曼姬
涕为笑，给了儿子一
掌。
宋曼姬婚后，母子间并未疏远。宋微几乎隔天就到波斯酒肆晃一圈，跟母亲见个面，说几句闲话，还动不动跑到麦府蹭吃蹭喝，习以为常。只不过，他坚持回自己家住。毕竟如今再不是孤家寡，家里两大两小，尽皆嗷嗷待哺，都等着他回来喂食呢。
小鸽子在屋里飞了一段时间，便被宋微带到院子里。因为担心还不能完全认巢，宋微很是费了些舌，从禽鸟铺子借回来一张林间捕鸟用的超大罗网，堪堪将自家小院子整个罩住。他在院墙上房顶上爬来爬去地安网子，嗯昂在底下欢实地蹦跳叫唤，不知道主要玩什么游戏。得哒则连都懒得抬，慢条斯理嚼着自己的特供
料。
邻居路无不被宋微动作吸引，纷纷引颈驻足，笑嘻嘻问他忙什么。待得听说为了放飞饲养的小鸟，一个个全傻眼了，继而摇失笑。关心的说他几句，不关心的瞧够了热闹，乐呵呵离开。大概都觉得这小伙子本来就不靠谱，如今没了母亲在身边管教，彻底堕落成糊不上墙的稀泥了。
两只鸽子在有限的空间里飞得也很快乐。嗯昂很有点招猫逗狗的习
，看见顶盘旋的鸟儿，急得直撅后蹄子。宋微索解了它缰绳，任它在院子里
窜。自己搬把椅子，坐到拴马桩边上，翘起二郎腿，跟得哒一块儿看戏。浑然不觉搞出了两子闲看小儿打闹的氛围，一面嗑瓜籽儿，一面不时跟傲娇的马儿唠嗑。
如此大半个月过去，宋微觉着差不多了。某清晨，咬咬牙撤掉网子，将两只鸽子放了出来。鸟儿渐飞渐高，在院子上空盘旋几周，忽然转向北面，笔直去远了，眨眼间只剩下蝴蝶大小两个灰点。
宋微拔腿就追，门都没顾上关。一气奔出两三里，抬看时，哪里还有鸽子影儿？心中沮丧不已，擦把汗，发了会儿呆，闷闷回转。慢腾腾跨进院门，拍拍两牲：“还是四条腿的好，养熟了跟儿子没两样。长翅膀的家伙太没良心，这么久都喂不熟。”
听见毛驴嗯昂叫唤，还以为是对自己的言论表示拥护，旋即觉得不对，下意识抬，便看见两个灰点绕着圈儿下落，很快变得清晰，正是那两只小鸽子。这下喜出望外，跟毛驴一块儿蹦起来。
鸽子落在瓦檐上，
抖擞，昂首盼顾。明明是最不起眼的灰色，偏偏气质优雅，姿态优美，简直就像是天生的贵族，衬得地下一一驴又土又傻。
望着鸽子们与青瓦类似的色泽，
沉素净，宋微叉起腰，指指左面那只：“你，灰不拉叽，以后就叫拉叽。”再指指右面那只，“你，灰不溜丢，以后就叫溜丢。”
自觉报了被鸽子摆一道的仇，哈哈笑着进屋，端出一碟子粟米，放到院中，等家享用。
从此，被鸽子溜，成了宋家一两牲的晴天必修功课。
清早把鸽子放出来，骑着马牵着驴狂奔追鸟。早上少，这个跑法倒也没什么。开始在城里，后来就出了城，直至北郊。鸽子飞翔的路线是固定的，摸熟之后，便用不着再傻追了。有时候宋微骑着得哒尽奔跑，在前方必经之处等截，先是一对鸽子从顶掠过，然后小毛驴甩着尾追上来。有时候他体谅嗯昂，跟毛驴一块儿慢悠悠前行，任凭马儿自己奔驰，待他赶到北郊，鸽子已经返航，马儿自己溜达，一副等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鸽子是十分耐寒的鸟，西都的冬天也不算太冷，凑巧今冬雨雪不多，一家子十天倒有八天在外溜。
更多的时候，宋微把皮袄铺在枯地上，双臂枕着脑袋，放空思绪，目光随着高空一对飞鸽自由翱翔，心也似乎跟着飘飞到蓝天白云之间，充满了无法言说的闲适与惬意。自从在南边闯
一年，回来后又打了这许久马球，体格比过去好不少。如此大冬天在外闲晃，也不见感冒。
鸽子往回返，和牲也往回走。在西市吃个早午饭，看看街面新鲜玩意，回家逗逗鸟，喂喂马和驴，单纯又充实的一天便过去了。
一又是跟着鸽子回家，宋微不经意间想起禽鸟铺子伙计的话：鸽子是十分忠贞的鸟儿，配对之后，一夫一妻，白偕老。鸽子也是少有的可以放养的禽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