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年时期,曾跟随叔父在地方军驻地呆过一段时间,与中下层将士有过不少接触。据我了解,那些将士大多是平民出身,参军伍,不过为了混
饭吃。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比起朝廷关于上层将领的更替问题,他们更关心的是军中粮食够不够吃、棉衣够不够暖和,开战之后能不能多杀几个敌
、少受一些伤害。”
韶宁和顿了顿,看了蔡衡宇一眼,继续道:“所以我认为,对于大部分驻军将士来说,朝廷派谁来接替军权、宋翊是不是被朝廷反,这些事
根本不足以引发军中内
,除非有
故意散布有损朝廷威信的流言,或是针对几名手握重兵的大将进行策反,才会导致如今这样混
的局面。”
蔡衡宇一边听,一边缓缓点,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如果真有
散布对朝廷不利的流言,朝廷又该如何应对?”
“首先,要查出散布流言、动摇军心的是谁——我猜测,如果仅凭一
之力,恐怕难以达到动摇整个军心的程度,此
必定有同党。朝廷一方面要控制流言继续散布的趋势,一方面还要对将士进行正面引导,而这样的引导……”韶宁和说到此处,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这样的引导,必须建立在对宋翊个
威信彻底摧毁的基础之上。”
谭笑悯好问道:“如何摧毁?”
“宋翊在西北军队中,个威信很高,分析其原因,一部分是他在多年征战的过程中积累下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他善于布施恩惠、笼络
心,这一点,从前谏议大夫张大
之子那件事上便可看出端倪。这样的个
威信树立起来之后,很容易转化为盲目的个
崇拜,就算宋翊要带着他们自立门户、自封为王,也非难事,他们甚至觉得,这就是男儿霸业。
“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宋大将军,其实并没有什么雄心霸业,他不惜带着所有出生死的兄弟背叛朝廷,只不过是为了一个
,那
一死,他便被彻底击垮,这也是他最终兵败的根源——如果他们知道了这样的真相,他们还会继续对宋翊无条件崇拜么?”
在场众听了这一番话,都陷
了沉思。
片刻之后,段启云手中折扇一收,掷地有声地赞叹:“好一招攻心计。”
蔡衡宇与谭笑悯也点附和:“如此一来,将士们对宋翊的个
崇拜信念被摧毁,不论流言如何滋扰,都无法再掀起什么风
了。”
散会之后,谭笑悯跟着韶宁和一路出来,笑着道:“想不到,韶大第一次参加四大夫会议,便解决了皇上的燃眉之急,看来
后高升,指
可待了啊。”
韶宁和敷衍地应付了几句,心中却像是压着一块石,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这样的绪一直持续到他回到家,吃完饭。
伶舟看出韶宁和一回来便有心事,于是趁着韶宁和来喂药之际,询问他为何事烦恼。
于是韶宁和便将今会议之事简单叙述了一下,叹道:“宋将军谋反的确不该,但他与董姑娘的事,也确是朝廷所
。现在宋将军已死,原该一了百了,我却还要在他死后,往他个
声誉上抹黑,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伶舟按了按他的手背,安慰道:“你不必如此自责,你这么做,也是为了稳定军心,为朝廷解忧。”
韶宁和苦笑了一下:“你不必替我饰,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什么为朝廷解忧,我不过是想趁此机会,得到皇上的赏识罢了。”
伶舟无言以对,他总觉得韶宁和是一个极端的矛盾体,一方面他心慈手软,时常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生悔意,但另一方面,他又咬着牙关让自己狠下心肠,仿佛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着他必须往上爬。
两沉默良久,互听韶宁和喃喃自语:“不知道,当初丞相大
踩着别
的尸体往上爬的时候,他究竟是如何一番心境。他是否……也曾像我这样内心惴惴不安?”随即他又淡淡一哂,“想必是不会的。”
伶舟身子一震,面色微变。他望着韶宁和兀自沉思的侧脸,竟吐不出一个字来。
第九十六章
很快,这一年便到了年尾。
除夕这一,繁京刚下过一场大雪,清晨开门出来,便能望见白皑皑的一片雪景,蔚为壮观。
韶宁和站在门正望得出,便见万木拿了一把扫帚,自他门前走过。
韶宁和忙唤住他:“万木,你做什么去?”
“扫雪啊。”万木答。
“哎,再等等,”韶宁和看了看满地铺着的厚厚的积雪,有些舍不得,“晚点再扫,先让我再看会儿。”
“好嘞。”万木也不多话,就抱着扫帚在一旁蹲着。
韶宁和看了看他,他也看着韶宁和。韶宁和无奈了:“你蹲那儿做什么?”
“少爷您不是说要再看会儿么,所以我就等着呗。”
“你没别的事儿了?”韶宁和赶他,“
自己的活去。”
“哦。”万木正要转身,忽见鸣鹤从屋里出来,一脚便要踏上雪地。
万木忙喊:“喂喂,鸣鹤,别踩!少爷要赏雪景,你别踩坏了。”
鸣鹤一脚悬空僵在原地,有些疑惑地看向韶宁和。
韶宁和扶了扶额,他只是让万木先别扫雪罢了,可没说不让踩……他以前一直觉得万木呆呆傻傻的没什么不好,现在却觉得,还是……稍微有点丢脸。
却听万木又在一旁烦恼开了:“可是这雪地不让踩,我就没法出去,没法出去,就没法买面和
馅了,这可怎么办呢?”
鸣鹤问道:“买面和
馅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包饺子啊,除夕夜不都吃饺子的么。”
鸣鹤点了点,道:“
给我吧。”说着足下一点,施展轻功直接飞出了院子,竟未在雪地之上留下半个脚印。
万木呆呆看着他飞身遁去的背影,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少爷您看,鸣鹤那身轻功真俊,如果我也能学成这样的功夫该多好。”
韶宁和觑了他一眼,不得不实话实说:“你……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啊?”
“你长得太壮实了,学轻功,恐怕事倍功半。”
万木看了看自己魁梧的体格,一脸被打击的模样。
韶宁和不忍扫他的兴,只好又安慰他:“不过你学学少林派的拳法,还是不错的。”
万木顿时来劲了:“好,等我学会了拳法,一定要和鸣鹤比试比试,看看是他的轻功厉害,还是我的拳脚厉害。”
韶宁和顿时脑海中浮现出一熊仰着脑袋跟天空中一只白鹤叫板的场面,突然觉得,这两种动物貌似八竿子搭不上边。
两正说着话,伶舟已从自己房里开门出来,一脚踏出时,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一声脆响。
“啊——”万木一声惊叫,“伶舟,你踩坏了少爷的雪!”
“少爷的血?”伶舟看了看万木,又看了看韶宁和,一脸莫名其妙。
“雪!雪!”万木指着伶舟脚下,一脸的痛不欲生,“刚才鸣鹤宁愿施展轻功也不舍得踩一下的雪,你居然……居然……”
韶宁和忍无可忍,一抬掌合上了万木的下:“大清早嚎什么嚎,一边呆着去。”
伶舟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只见他微微一笑,还偏就踩着那雪地,一步一步朝韶宁和与万木的方向走过来:“雪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