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完毕,燕娘翩然而下,虽然今日是由她发起的春日宴,然而她的身份毕竟只是一介歌姬,所以便在首位的偏席落座,略略偏左,却也能将下方两排所有人的情况都映入眼帘。
台上又响起轻柔的丝竹之声,坐在前列席位的才子们,自然身份也略高一些,正对着燕娘大献殷勤,一曲歌舞的抛砖引玉后,便轮到才子们显示文才了,房间中央已经放上了八角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众才子们或吟诗,或工对,热闹无比,有美酒有佳人,有功名之惑,有名利之争,一时间众人才思如泉涌,好词佳句络绎不绝,纷纷走到书案旁笔走龙蛇,挥毫舞墨,如此的儒生众生相让萧寒看得津津有味。
实际上,真正有身份的人都是坐在楼上的单间中,但依旧有诗画不断从楼上传下,放在书案上供人品评,引得燕娘不断向楼上行礼以示敬意,可见楼上客人的尊贵。
眼见得作品越来越多,郑江却发现萧寒完全没有表现的**,“萧公子可有好诗,难道不想在宴上扬名吗?”纸扇上那首《咏梅》足可见少年诗赋上的造诣,郑江不相信此情此景,萧寒会没有好诗好句。
萧寒并非不想扬名,只不过是听从六号的吩咐,好东西总是要压轴出场才会引起足够的注重,所以,当书案上的诗画作品渐渐减少后,一副美人图从楼上传下。
燕娘眉目含情,正被旁边的书生逗得花枝乱颤,眼眸微挑,却直接看到书案上的那幅画,一时间竟是呆愣在座,秀口微张,周围的儒生注意到燕娘的失态,也纷纷看向书案。
轻柔对折的画卷被人小心地打开,一抹殷红首先映入眼帘,那并非是一个人的形状,就好像随意勾勒的几个线条,却让人眼前莫名地浮现起刚才惊鸿绝艳的佳人舞蹈,芸芸众赞,飘飘仙子舞,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没有任何细节的描画,但看到这幅画的所有人一眼便能认出,画中就是燕娘,周围些或绿或粉的颜色将那抹殷红拥在中间,笔墨飞扬,那怕是没有看到刚才舞蹈的人,眼前也能浮现出一群美人裙摆飞扬,妖娆而舞的画面。
“好写意!!”楼上传来一声赞叹,惊醒众人。
台下的儒生纷纷离席,围在书案旁,啧啧称,连声赞叹,燕娘更是恨不得一直睁着秀目,一刻都不想离开这幅画。她知道虽然她是受人追捧的第一舞姬,但更多地人注重的还是她的容貌,然而这名画者根本没有画出她的精致的面容,却将她舞中的韵全然融入画中,这让将舞蹈视为生命的燕娘不禁万分动容,这便是她的知音啊。
“这下面好像有字。”一名儒生有些迟疑地说道。众人闻言,马上向他指的的地方看去。
在画的右下脚,一个如同飞鹤展翅的图案,正是两个字——玉穹
唐国人没有哪里见过花体,只觉得那两个字如同古老的图腾一般,透着一股秘与幽然。
“玉穹……是作者的名号。”
“玉穹公子,到底是何人?”
台下议论纷纷,希望画作之人能够现身的声音越来越大,即使众人知道能够坐在楼上的人非富即贵,却依旧无法阻挡儒生们对画艺的追求,以及对画作者的崇拜与好。
郑江倚着栏杆,注释着下方的一片混乱,苦笑一声“我以为你擅长的是重描画的丹青。”没想到少年连写意都可以画出此等韵,丹青可以说明一个人对事物的体会细腻,然而写意却是能一眼看透事物本质,只有阅过千帆的人才能有如此的洞察能力,这个少年真的是被上天所钟爱啊。
此时下方的人都在不断地向上看,单间中栏杆旁的人也在不断地向旁边搜寻,那位玉穹公子到底是谁呢。
“哈哈,老夫也很好,不知这位玉穹公子,可否下来一见?”洪亮的声音从楼上响起,一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站在栏杆后捋捋胡子,一位锦衣中年人坐在他对面。
“是徐大人!”
“啊,是翰林大学士大人。”
郑江凤眼微微一眯“没想到连徐良睿大人也来了,你的运气也真是好。”
萧寒毫无感情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弹了弹袖口,转身下楼。郑江却全身一酥,就好像深林中的寒潭,让人寒彻心骨,却又觉得仿佛能净化全身的污秽。
徐良睿说完那句话后,与人寒暄着又不断地向楼梯瞟去,突然间,一席青衣出现在楼梯口,少年眼沉静,仿佛不染半点尘埃,精致的面容,红润的双唇,眉目之间清澈而俊朗,这是一个看着便让人觉得万分舒心的少年儒生。下方的声音渐渐消失,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楼梯上的萧寒身上,徐良睿目光下移,少年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行履步间优雅而贵气,不管周围的目光又多么灼热,少年的表情和步伐都没有丝毫变化,平稳地从从楼上走下,来到书案旁,对着燕娘微微一礼,
“在下萧寒,柳燕姑娘有礼。”
燕娘眼一亮,“你便是玉穹公子。”
萧寒看着燕娘热情却又略带怀疑的眼,微微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让本就隽美的少年一瞬间变得如沐春风起来,
“我想,在这种状况应该没有人会冒充这个名号。”
没错,画是现场作的,作者肯定就在这个宴会中,所以,不会有人那么愚蠢担着被直接拆穿的风险冒充画作者。
燕娘掩嘴一笑,婀娜一礼“没想到公子不但画艺出众还很风趣。”
旁边的儒生们,微微一愣,然后迅速地围了上来,不断地自我介绍,向萧寒请教画艺,或是打听萧寒的身份,一时间,整个房间内热闹无比,楼上的人也不断地走下来,片刻后,整个房间又变了样,首位旁放着几张古朴的长席,上面的吃食愈发的精致,燕娘陪坐在一旁,脸颊微红,含情的杏眸闪闪发亮。
那些尊贵的客人不同于普通的儒生,对他们来说燕娘柳燕不过是一介舞姬,欣赏一下,看看便也罢了,能交谈几句,便能让她身价倍增,现在居然从楼上走下,让她陪侍,自此一夜,她平康坊燕娘便是秦淮一片最有名的花魁之一了。
萧寒身后走下的郑江自然也被认出来,与萧寒一起坐在上席,旁边居然就是刚才说话的徐良睿,正拿着萧寒的画目不转睛地看着,嘴里不停地称好。
“萧寒……,萧寒,这个名字很耳熟啊。”徐良睿喃喃地说道,旁边的中年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好像是今年参加科举的秀才,只有十五岁。”
“没错。”徐良睿也想起来了,年龄最小的秀才,他们也听人提过这个名字。“不过,萧寒的名次并不靠前啊。”
中年人微微一笑“画作的好,不代表策论作的好,毕竟还是年龄小,精力有限。”
“不过在这个年龄,就有这种成就,真是天纵才。”中年人继续感叹道。
虽然两席之间隔得比较远,还有丝竹之声的干扰,但是萧寒还是听到了徐良睿的交谈,但并未重视。郑江坐在一旁,小声地帮萧寒介绍周围客人的身份。
徐良睿旁边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中年人也是翰林院的学士,邹玮,以书法闻名于世,但平日并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所以知道他身份的人并不多。而坐在另一边面容冷峻,气质寒谨的青年,便是刑部尚书,萧楚,还有他的护卫,振威校尉梁锦。
“说起来,你和萧楚还是本家。”郑江调笑道。却发现旁边少年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萧楚?是那个萧楚?】
【没错,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