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点着头听万姿妈妈哭诉,一边见缝插针给她递纸。
而在我身畔,万姿脸上也有透亮的水痕。
可不一样的是,她爸爸递来一根烟。
“永安,”伸手接过,万姿用力擦了擦脸,“真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老给自己女儿递烟。”
“抽呗。你的身体你说了算,你又没在备孕。”
我站在他们身边,看两个红光亮起又沉寂,拖曳着雾白色尾巴,如同流星灭明。
可是没人对未来许下宏愿。
他们都沉浸在现实世界里。
一个破涕为笑,却空洞得毫无真心。
一个不再说话,我却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
但毕竟,这只是一个晚上的事情。
翌日天一亮,所有的笑也好泪也好,都仿佛被葬在了过去。时间是一台最敬业的推土机,没有什么能阻止它,碾上去进一步压实,轰隆隆地向前迈进。
它不给任何人机会喘息,更不给任何人机会反悔。
好比万姿还没理顺生育问题,她的身份已经升级。
她多了个侄子。
“nn生了!”
在一个周日清晨,万姿和梁景明齐齐被铃声吵醒。电话那头,梁景行呐喊之大,连我都睡意全无——
“比预产期早了一天,不过一切顺利!”
紧接着下一秒,整个家就沸腾起来了。
梁景明忙着包装早就备好的新生儿礼物,待会就出发去弟弟家;万姿则关在浴室,忙着收拾打扮。她真是个人,在这种紧要关头,眉毛画着画着突然色一凝,裤子一脱坐上马桶,顺便拉开洗手池下的抽屉——
抽出一根验孕棒,轻车熟路地。
我们狗也有老祖宗,老祖宗有条古训:谁在方便谁最脆弱,最容易被野兽攻击。
所以就像万姿妈妈明知道女儿不生,也忍不住想催;我明知道人类厕所很安全,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观察万姿方便,替她望风。
十年来,我太清楚她有多害怕怀孕。
明明平时有做安全措施,她还是成打成打地买验孕棒。早起头晕测,刷牙干呕测,月经推迟测,这次八成是别人生小孩又触发她哪条敏感经,不立刻搞清楚整天都会不安心。
即便不考虑生育,是她和梁景明共同的决定。但只有她,一直活在这种随时做测试的恐惧里。
而这些,梁景明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从不打扰在厕所的她。顶多敲敲虚掩的门,比如此刻——
“这双袜子……”
他伸进一只手,拎着一双婴儿袜,毛绒绒,玫粉色,还绣着一对金灿灿的小翅膀。实在太精致太漂亮,太适合做我的磨牙玩具了,我简直移不开目光。
“怎么?”
然而万姿一瞥就收,仿佛会被那袜子蛰到似的,立刻低头把验孕棒伸入测试纸杯。
相当紧张,她盯牢试纸的水痕一路上涨。
“男孩子不能穿粉色?”
“不是,我没有印象我们有买。”
“……哦,我那天去买包,随便挑的配货。”
敷衍着,她眼睛没离开过那根验孕棒,即便一道杠清晰可见,她已安全。
可长睫毛敛住了眸光,她的表情也藏着。
她似乎并没有如释重负。
甚至不知为何,我觉得老祖宗也许对了这么一次。
她看起来的确很脆弱。
但万姿这种人,再脆弱也不会说。从浴室出来,她已经恢复平日的自如本色。
梁景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便一起去他弟弟家,探望英雄妈妈,nn。
nn也跟梁景行在一起很久了,我见过好多次。她粗眉翘鼻,身高腿长,是个模特,留着一头精灵短发,看起来非常鬼马。
实际上也是,与医生评估完风险后,她选择居家生产;也是她说,我可以来探望新生儿。
“为什么不?家养宠物都很干净的,老二还是表哥。”
于是,我第一次见到了我人类表弟。
他好小,没有毛,肉粉色,正在安详地酣睡着,全身一股奶香味,但如同某种被剥了皮的小怪物,看起来有点吓人。
显然被吓的不只有我,当梁景行问万姿要不要抱抱孩子时,她直接后退两步,把梁景明推了出去。
“我来试试。”
梁景明倒挺积极,从弟弟手中接过孩子。
可小婴儿只有一点点大,他又实在高得很有存在感,抱法也不怎么熟练,很像认真地揣着一包糖炒栗子。
他看起来相当好笑,可我们都笑不出来。
因为他太认真了。
低眉俯首,他的眼软过裹孩子的襁褓。堪比我一个朋友——冯乐儿那只威风凛凛的杜宾犬wolfgng,它第一次遇见小猫咪时,也是目不转睛地完全呆住,热情又无措,只有尾巴狂摇。
时不时,梁景明还看向万姿,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可万姿全然没有留意。
鬼使差地,她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孩子肉乎乎的手。
小婴儿握住了。
没有人出声。
我们都屏起呼吸,望着他们相连的地方,任由心脏擂鼓般用力泵血。如同浸在羊水里,劈头盖脸都是一种眩晕又温暖的感觉。
即便溺毙,也心甘情愿。
“他好漂亮。”
万姿的眼睛亮晶晶的,梁景明也是。
“嗯。”
相视一笑,他们两大一小,完美得简直像一部电影的大团圆结局。
屏幕会慢慢暗下去,王子公主即将过上幸福的生活,观众可以沉浸在片尾曲里,然而——
“废话!”
梁景行从俩人中间探出头来,眉飞色舞一边揽住一个:“也不看看他妈妈多会挑老公!”
最后,故事结尾是弟弟叽哇乱叫,被梁景明修理了一通,给带出去了。
于是男人在厨房备菜做饭,女人坐着喝茶聊天。我和万姿看nn用泵奶器吸乳汁,她的乳头已有皲裂的迹象,不过一晚上的功夫。
“你好厉害。”帮她拿着沉甸甸热乎乎的奶瓶,万姿仿佛被这分量烫了一下,“好了不起。”
nn笑:“说得我好像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生孩子本来就很伟大啊,而且很勇敢。”
万姿倒很郑重,近乎敬畏地望着nn。
“关键你还是模特,你的身体和工作直接挂钩的……之前你跟景行交往的时候,我听他说你连对结婚都不感兴趣。”
“你到底……怎么下的决定?”
咬着唇,nn没有说话。
刚经历完生产又是素颜,她的脸色不算太好。可挑了挑眉,歪头注视万姿,她仍是精灵古怪的样子。
“你知道我跟景行怎么在一起的吗?”
“不知道。”
“那时候我们在伦敦,他是我dte的男生之一,本来只想搞搞暧昧什么的,你知道他这个人蛮好笑的……”
“但有一次,我跟另一个男生吃晚餐,饭后甜点是块芝士蛋糕。我是从来不爱吃甜食的人,我都觉得美味极了。”
“结果就跟条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