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的举动呢?
想不透,更不敢想!
周红看着家人脸色苍白,忧惧无措的情,咬了咬牙:“政府软蛋,难道我们就要软蛋吗!”
“现在不是投降就能活命,想想安阳,西梁,麻王渡。把命交给别人掂量,那刀就悬在你的头上!
再说日本人,害了我们这么多同胞,他说算了,那就算了吗?”
周红从腰间掏出一物事,啪的一声放在桌上,结束了这段慷慨激昂的讲话。
所有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枪!
他们将目光转回周红的脸上,对着她的无畏,目光变成了震撼!
此刻,他们在村头,围过来的乡老被周家女儿末尾强有力的诘问震住了心。
周家族长也是这一片的里长,坐在最上首的位置,顶着后生们热烈的眼,默不作声的一口口抽嗒着旱烟。
他感受到了那些年轻身体里的热血渴望和愤怒。
但经历了满清,北伐,国政府几番乱潮的人生经历,让他谨慎的想要退却。
“人同天争,争不过!”
良久,他磕了磕烟枪,吐出一句。
周家女儿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了,可很快,又被另一种坚毅所取代。
他站起来,扯了扯披在肩膀缩上去的棉袄,有一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自古伐木寻长秀。
枪打出头鸟啊!
周红今夜,回来的很晚。
遗光知道她最近在忙训练的事情。哪怕上次被里长否定,可私下里还是偷偷在组织着。
她用肘撑着身体在炕上坐了起来。
“是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也睡不着!”
火柴哧的一声舔上了灯芯,光晕以床头为直径点亮房间。
遗光看着她表情不太好,
“是训练上有糟心事?”
这本该是男人顶头的事情,可因为他们的不作为。
现在,都成了周红的了。
尤其,在宗教礼法大过天的北方村镇,一个出嫁了女人要来牵头。这其中冒的艰辛和阻碍,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遗光是眼看着,她付出了千百倍的用心。
不但动员了民兵帮忙训练身强体壮的男人,也不忽视力量弱小的妇女和儿童。
她组织了所有能组织的人,用尽了所有能用尽的。
这样强大又这样善良。
无产阶级政党?都是这样的人吗?
看着周红讶异的眼,原来,她不知不觉竟问了出来。
索性,
“红姐,你当初是怎么想要加入组织的呢?”
“这个……”
一句话,倒真勾起了她的回忆。
那个夏天,林荫下同学们晶亮的眼睛,汗津津的双手私下传阅一本绘着大胡子男人的册子。
叛逆的十八岁,大学生是如初升的太阳,向往光明,向往一切现世悖逆的美好。
她被朋友牵着去参加了人生第一次马列主义小组讨论学习,那讲台上闪闪发亮的年轻人,便如同册子里所描绘的社会一样,在她心里寄下了希望的种子。
从此以后,她找倒了自己的道路,一路风雨,十年饮冰,亦苦也亦甜。
“那么,红姐是因为钟大哥才走上这条道路的吗?”
回忆戛然而止,周红转过头,看着遗光希冀的眼,却摇了摇头。
这总结或许浪漫,但却并非如此。
她似大姐姐,语重心长
“遗光,因为对一个人的爱情而喜欢上一样东西,一件事情,甚至变成一种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激情褪去,会磨损自己,也消耗了爱情。这并不值得。
而只有真正热爱并认同的。才可以让你一直坚持,为之努力。
我庆幸的是我的同伴是老钟,而并不是我成为了老钟的同伴!“
“况且……“
“我真的相信,只有共产主义,可以救中国!”
周红躺下来,将头枕在手上,不再年轻的双眼睁着,视线里是漆黑而空洞的屋顶。
然而她嘴角噙着笑,那态仿佛冬日吹过了一阵春风,她如同等待着爱人的少女,用充满喜悦的嗓音歌颂
“我的责任和我的诗歌携手同行,
我是我,可又不是,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的遭遇和受苦的人相同,
他们的苦痛也是我的苦痛。
如果我不属于被压迫的大众,
我就不成其为我,
我来自人民,我为人民歌唱:
我的诗是赞歌,也是鞭挞。
有人对我说:你属于阴影,
也许是这样,不过我正走向光明。
我是农民和渔夫中间的一个,
在书卷堆里可找我不着,
男女百姓里面才有我的踪影,
因为他们教我认识了永恒。“
最后,她满足的叹息一声,在黑暗里沉沉呓语
“我正走在一条遍布鲜花的道路,指引我的是太阳!“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甜馨的微笑。
遗光支着手看着她,月光褪去了,视线渐渐变得虚无。
她俯下身,埋进了周红散落在枕巾上的头发里。
发丝里满是汗水和尘土的气息,
可在自然的黑暗里,她却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安全,仿佛回到了母体。
她见识到了信仰的力量,心里也仿佛充满了喜悦。
1938年12月11号,遗光清晰的记得这个日子。
天气很好,碧蓝晴空,像一片琉璃清透明净。
她抱着一堆洗好的衣服,在皂角的清香里心情飞扬。
余光,有一个女孩在墙角偷看。
骤然被她发现,惊慌的往墙后躲藏,可她瘦弱的驱赶承托不住笨重的孕肚,差点像个青蛙一样肚皮朝天的滑倒。
“小花!“
遗光脱口而出的称呼,令女孩楞了楞,很快,反应过来后的她,惊慌的逃走了。
那背影,真狼狈。
遗光收回了想搀扶的手,晾在竹竿上的衣服被风吹起来,拂到了她的脸上。
可她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了那种轻松的喜悦。
砰!
枪声第一次想起的时候,遗光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第二声,第叁声,逐渐密集,直至有女人的尖叫。
才将她的识仿佛突然的拉了回来。
她如梦初醒,顾不得衣裳,夺路往小花逃去的方向追赶。
那时候,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一个孕妇,是两条脆弱的人命。
家里面,全乱了,一张张熟悉的脸惊慌失措的从她面前跑过去。
外面,全是尖叫,哭喊。
“往地道里跑!“
她拦住人,一个个小声提醒。
等发现小花,她也如无头苍蝇一样在过道里打转,
“去地道!”
她被遗光抓住肩膀,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挣脱,才明白她是要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