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少见的没有说话,他的眼穿过赵长宁,仿佛坠了渺远的过去,也许曾经有过,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赵长宁笑了声,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赵长宁是皇帝留在内阁的一剂毒药。
这剂毒药加快内阁腐烂的步伐,等触及守旧派的利益,民心所归,诛笔伐,朝廷废除内阁才顺理成章。
故经由皇帝的放权,赵长宁在位时内阁权力将达到历朝的顶峰。
皇帝开始担心这颗棋子不再甘心做棋子。
更何况这颗棋子还对他心有余恨。
在巨大的权力面前
露的本
皇帝见了不少。
一个命不久矣的,又何惧他独揽大权。
皇帝病重,他要在他死前为楚国的太子安排好一切。
他淡淡看着脚边的一
饮尽,眼底翻涌着什么,很快便波澜不惊。
他朝着常平拍拍手,常平便捧着一个致的锦盒奉上。
“拿着吧,你应得的。”皇帝声音温和了下来。
那是被查抄的陆家的东西,价值五十万两黄金。
这五十万两黄金便如同一柄剑,在赵长宁心中血淋淋的扎了许多年。
直到后来这五十万两黄金救了崔士霖一条命。
医书云,丹砂乃毒,药极慢,食之无味,中此毒者唇色积红不退,时时咳血,十年左右则生机渐消。若有一天红色退去,则大限将至。
旁不知,只觉容色姝妍。
第九章
赵东阳在赵家有些年代了,却从未见过那样的赵长宁。
他从宫中回来,还穿着官袍,官帽和鞋子踢在一边,砸了厅前放着的所有能砸的东西,甚至有不少古玩,披散发的站在满地的碎瓷中间,忽然无声的笑了起来,仿佛魔怔了,一脚一脚的踩着满地的碎瓷,行至了卧房。
长廊上都是带血的脚印。
赵茗还在学堂,只赵东阳一看着那满地的血心惊
跳,不敢敲门过问。
赵长宁的衣摆上拖着长长的血迹,他翻开了锦盒,眼睛被刺的生疼。
他一生的浮沉,仿佛便被这五十万两黄金买尽。
赵长宁任首辅的那一年,还发生了一件事。
他的母亲赵夫在进京的途中遇刺身亡,赵长宁得了消息赶过去,只来得及捧到母亲冰冷的尸体。
这一路踩着尸山血海,仇家太多,一时不知是谁的手笔。
这个可怜的早年丧夫,颠沛流离,晚年尚被儿
所累,落了个黄土埋尸的下场。
赵长宁在母亲的墓前整整跪了一夜,大雪封山,只一道笔直伫立的影子如同冰雕。
从那之后,赵茗便像变了个,他咬牙切齿的恨着自己的哥哥,就像是哥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赵长宁想让他做君子,他便偏要做小
。他被赵长宁保护的太好,长到现在都幼稚的像个孩子。
终于负了父亲临终的嘱托。
没有比赵长宁更懂盛极必衰这个道理。
等到内阁被取缔的那一天,他的下场不会比前朝的佞臣好很多。
他怕疼。
赵长宁从小不像赵茗皮实,稍微磕了碰了,都要疼上整整一天。
小时候赵夫抱他在怀,扑尽身上的尘灰,在他伤
上轻轻吹气,“这么娇气的孩子,以后可怎么养。”
母亲死后,赵长宁便再没了眼泪,心疼他的已经不在了。
他不怕死,只怕他死了,赵茗怎么办。
建安二十七年,皇帝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在病榻上细细端详着跪在榻边的青年。
在他的年纪看来,确实还是一个孩子。
一个漂亮的孩子,如今变成了他安排在暗处阉割内阁的一把刀。
他不难想像这个孩子落在了楚钰手中后的下场。
从当年泰和殿赵长宁借林汾之走了这条路,就是条绝路。
烛光摇曳,皇帝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
“朕记得,赵卿是很怕疼的。”
赵长宁微微侧着脸,没有说话,手指轻轻蜷缩起来。
“你恨朕。”
皇帝轻声道,便又笑了,“朕记得当初第一眼瞧见你,便喜欢这双眼睛。”
熙熙攘攘跪了一地的,只这一双眼睛明亮的像太阳。
而到了现在,皇帝从他波澜不惊的眼底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眼看着这孩子这些年来渐渐变得面目全非。
皇帝伸手钳制住了他的下,抬起了他的脸颊,就像当年的新科状元跪在阶梯下,被高高在上的天子点名,惊讶抬
的模样。
他们都回不到当初了。
皇帝掐着赵长宁的脖颈靠近他,一个血腥味道的吻寸寸落了下来,赵长宁只是跪着,被迫承受着这个吻。
皇帝这病是积劳成疾,已积重难返,然而到底是帝王威仪,便是这个时候,轻轻扫过去,便没有敢多看一眼。
宫太监跪了一地,战战兢兢。
皇帝没有得到回应,松开了赵长宁,轻声叹息。
赵长宁跪了良久,才听到皇帝挥挥手,眉眼中已带疲惫之意,“退下吧。宣太子来见。”
赵长宁从正殿出来,便看到了被皇帝宣进去的楚钰,十五岁的太子殿下生着一张肖似母亲的脸,显的多俊美,
廓清晰,脚上踩着坠着金丝线绣的绒靴,只上下扫了赵长宁一眼,赵长宁微微侧立拱手,便擦肩而过。
建安二十七年的上元节,一个飘满雪花的冬,大楚的帝王病死在了寝宫中。
美迟暮,英雄末路是最寻常不过的事,只放在这位声名显赫的帝王身上,便让
唏嘘不已。
楚周帝在位时并非民如子,所做皆是祸及当下,功在千秋的伟绩,是以朝野
径并非统一,只后世正史留下一句同赵长宁外祖父一般无二的评价,“虽非仁君,乃枭雄也。”
皇帝去的那天,赵长宁在雪中立着,听宫中传来丧钟,静默良久,没有跪下去。
也曾鲜衣怒马少年时,一看尽长安花。
他还年轻,却觉鬓已星星,已过半生。
赵长宁不再是当初踌躇满志的新科进士,天子也不再是当初让他敬仰和濡慕的圣明天子了。
过往种种随着一声声丧钟的敲响,消弥殆尽了。
第十章
赵嫣醒来的时候, 眼一片暗金色的床帷。他身上只着亵衣,发丝披散,案前一盏香炉有薄薄的雾气袅袅升腾。
身子还是软的,像一沁水,只志清醒了过来。
“赵大醒了?”秦王的声音隔着床帷帘帐传了进来。
赵嫣心间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这手段倒和勾栏的差不多。”
秦王掀帘进来,步伐散漫,仍旧是温泉中宽袍大袖,踩着木屐的模样,顺手在房里又填了一盏香,随即啧啧一声,“赵大哭的可怜,本王下不了手。”
赵嫣色一顿,旋即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殿下后可小心些。”
楚钦挑眉,“赵大现在能下的了本王的床榻再说吧。”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