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正是风起云涌之时,皇后切记勿在陛下面前言赵嫣诸事。”
也许是在给杨太傅的信中提及陛下沉迷于佞臣赵嫣,杨太傅在回信中另道,“陛下非昏色之君,赵嫣生母亦死于陛下之手,中宫勿忧也。”
刘燕卿握信的手松开。
原来如此。
只是先帝为何会对一下手?
先帝没有理由这么做。
所以赵嫣从未怀疑过先帝。
即便是刘燕卿也想不明白。
赵嫣生母死于陛下之手,杨太傅是知。而这件事楚钰甚至是楚钦又是否知
?
刘燕卿下意识地看向赵嫣住寝所在的方向。
若是这封信落在赵嫣手中。
他会疯掉。
刘燕卿细长的眼睛眯起来。
赵长宁一一
到底要不要让你疯掉?
第一百九十章
刘燕卿什么都没有在赵嫣面前提起。
也未销毁书信。
那封出自杨府的书信静静置放在蒙尘的角落里,或许有一天会被发现,或许不会。
楚钰如他所应,未曾打扰过赵嫣。
赵嫣体内的丹砂在缓慢流动的子中渐渐剥离而出,他看起来已与寻常
无异。
永历六年十二月底,京城新开一家叫做明月楼的酒场。
选址在曾经荣家所在的地方。
自荣家一门树倒猢狲散之后,不少术士卜卦称此地风水欠佳,以至门庭渐荒,枯枝成墙,传闻夜能得见幢幢鬼影。
后来被一外地来的公子低价从官府盘下,官府的提及鬼影,这外地来的俊俏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来往的
多了,即便是鬼也怕了
。”
拆除废舍,拟建新宅,明月楼坐地而起,飞檐翘角,瓦密如鳞,朱色正门前挂着白黑夜不熄的红灯笼,
夜中看去像一只只血色的眼睛。
来来往往的童仆小厮脖颈上扣着金纽扣,用袒胸露的
招待纸醉金迷的男
们,一夕间成为京中贵族新的销魂窝,曾经处处鬼影的传言不攻自
。
这外地来的公子很少有见过他的面目,传闻腿脚不太便利,身边常年跟着一美貌婢
贴身伺候,出
处挥金如土,想必是南方的大户
家。
福宝开玩笑似地同赵嫣谈及明月楼,“这明月楼的主大把的银钱往外洒,实在是个有钱的主。”
赵嫣蹙着眉,放下手中的书卷,并不想再听下去。
福宝不知赵嫣为何变了脸色,挠了挠闭紧了嘴
,“我替公子熬药去。”
只剩下赵嫣一的时候,赵嫣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目光落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上。
这明月楼起着清风朗月的名字,行藏污纳垢之事实,让他想起了过去被查封的醉红楼。
醉红楼中有一段令作呕的回忆,始作俑者是一个目似毒蛇,面若桃花的男
。
赵嫣抬手掀翻了烛火。
烛火灼烧到白色的纱帷,赵嫣盯着起火的纱帷,鸷冷漠。
福宝进来的时候,明火已被冷风拂灭,只能闻到淡淡的焦味。
“公子,怎么了?”
福宝错愕地看着损的纱帷与狼藉的地下。
赵嫣眼中漆黑一团,“明让王生买新的换上吧。”
荣家乃京中世家,祖坟在京城与潼州界一带,曾经修缮完好的新冢如今因荣家的没落而杂
丛生,荣昌海与荣夫
被荣昇葬在此处,荣后自缢寝宫,死后不
皇陵,同葬此处。
月从荒坟冢处升起。
月光洒落枯树枝。
一年轻的锦衣公子在雕花木椅上端坐,玄色的衣摆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
黑发披散,容貌俊俏,漆黑的桃花眼中闪动幽异的光。
他身后立着一婢。
这婢生的面若春花,腮若脂红,云鬓低垂下来,鬓上
着翡翠一样碧绿的簪子。
木椅一路压下道道车辙的痕迹。
不远处停着车马。
风声呼啸过耳,像肆虐的狂兽。
正是荣颖与他的贴身婢绮玉二
。
荣颖当年火烧自己生父的尸体,携带挥霍不尽的私产趁一场飞扬的大雪离开京城。失去了荣家桎梏的荣颖却并不如自己想象中过的逍遥自在,他不缺银钱,不缺,
夜的时候却总是梦到一张张死
的脸。有时候是自己的父母,有时候是死去的荣四。
每每梦中惊坐而起,醒时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长此以往荣颖两颊凹陷,形容憔悴。
荣颖觉得自己生了病。
他的病药石罔效,钱财酒色无一能让自己开怀。
甚至又一次在自己的榻上掐死一个的时候都得不到快感。
荣颖不怕鬼。
却厌倦鬼魂的纠缠。
所以他回了京城。
京城有一种迷信的说法,若要平熄死的怨气,被纠缠的
要亲自去死
的坟墓前上三柱香。一柱一年,三年后怨气散尽。
京中荣家的党羽尽数拔除,真正见过荣三公子的并不多。
荣颖垂睫盯着一座座坟冢,这里埋葬的皆与他血脉相连,他却心中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
荣昌海被荣昇葬进去的时候听说烧的只剩下了一捧灰。
荣颖经质地勾了勾唇,俊俏的面目扭曲。
这是报应。
绮玉在荣颖身后轻声道,“听说大公子在江南开了武馆。”
荣颖手指敲了敲木椅,“那又如何?”
绮玉鼓足勇气道,“公子不准备回江南?”
荣颖摇,“我与荣家已一刀两断。”
绮玉叹息,“上了这柱香,公子后应当无事。”
荣颖冷笑,“荣家的全死了,也没有一个肯放过我。”
绮玉眼中含泪,半蹲下来。
“究竟是公子自己不放过自己,还是荣家的不放过公子?”
荣颖盯着绮玉,手落在绮玉的脖颈上收紧,眼毒,“不要仗着跟着我时间久,就什么话都能说。”
绮玉额沁出冷汗,艰难而孱弱地在荣颖的手中呼吸,“公子饶了绮玉,绮玉知错了。”
荣颖有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而绮玉知道这双白皙漂亮的手床榻间掐死过多少,面色发白,被掐住的脖颈泛红,浑身上下抖如筛糠。
荣颖面不改色地松开了绮玉,将绮玉扔在布满嶙峋碎石的地面。
绮玉艰难爬起来,膝上已经浸出猩红的血,仍旧不敢拍去藕色罗裙上沾染的凌杂
。
“公子,现在是回城吗?”
绮玉推动木椅的时候荣颖并未说话。
这便是回城的意思。
绮玉忍着膝盖处的剧痛心道,公子的子越发残
而难以捉摸。
荣颖被高壮的下从木椅抱上马车。
他断了腿,这几年也曾经砍断不少别的腿。
绮玉跟着上了马车。
木椅被收起。
马蹄踏在黄土路上扬起阵阵烟尘。
月亮隐没于云层,天就要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