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耐心,你没耐心可以让克拉克来,那家伙可以给你个更好的结果。”
康里从文件里抬起眼,“浪费时间。”
布莱恩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默不作声。
康里睨着他,忽而正色道:“我跟你说件事,你出生不久的事。”
“我出生不久的事?”
康里点点头,“也有关艾米莉。”
布莱恩色一僵,深邃的眼睛闪烁着求知的光芒。对于康里的妹妹艾米莉,他能记住的已经不多了,模糊的印象里,只清楚地知道她是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特立独行的姐姐。
“你的母亲在你要出生前一个月就不再照顾艾米莉,我的母亲重新找了一个女人来照顾她。刚开始她并不适应,每天闹得鸡飞狗跳,还总是跑去你母亲面前哭,哪怕你母亲已经发誓过很多次,说永远不会离开她。你应该知道的,艾米莉听不进去。之后,那个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她乖下来,从此她只跟她玩。
“直到你出生,艾米莉不高兴了,可惜没有人注意到。那时你才这么小,一两个月大,就是一团会哭的肉。有一天你母亲发现你不见了,找了整个房子问了所有人,都没有你的下落,就哭着出现在我们面前,你父亲也难以相信,好好的孩子在自己家里睡觉怎么就不见了。
“大动干戈质问所有仆人的时候,父亲忽然发现他的傻女儿也不在了,就让我去把她找回来,省得她又搞出什么麻烦。在此之前,她是惹过事的,在集市上打了两个男孩,对方的父母特意追回来算账……”
这些往事布莱恩是不知道的,他悬着一颗心听着,见康里没下文了,他问:“之后呢?”
“没什么,打得不严重,赔礼道歉就过了。”康里脸色平静,眼复杂,喝了一口酒继续说,“没有人会想到你是被一个八岁的傻子抱走的,而且还打算把你扔进小河里。”
布莱恩一脸错愕。
康里又喝酒,“我找到她们的时候,艾米莉抱着你坐在河边,那个女人催她赶紧扔掉,扔掉了你母亲就会重新照顾她。应该庆幸的是当时你没有哭,反倒在冲她笑,让她好地跟着笑,才没有被扔进河里。”
布莱恩惶恐地将酒杯凑到唇边喝得见底,醇厚的葡萄酒浸满口腔,难以下咽,如鲠在喉。
“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把你抱回家,艾米莉已经忘了要把你扔进河里,一路跟在旁边就要看你笑。
“这么大的事,我瞒不过,也没想瞒。大人们都很生气,你的父亲也是真的动怒了,一枪射死了那个女人,艾米莉亲眼看着,吓得一直哭。我父亲也没想包庇,趁着溺爱她的人不在,他亲手用鞭子抽她,给你的父母一个交代,也是教训她什么话能听什么话不能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被打得遍体鳞伤,整整一个月趴在床上,但以后她跟你和平相处的事实证明这样的教训效果显着。”
他永远不会忘记她哭得有多惨烈,原本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被一枪爆头,她便如同吓破胆,躲在他怀里哭得声音都哑了。
父亲远没想到自己的傻女儿会这么傻,对仆人言听计从,一次又一次。他的颜面受到了侮辱,威严受到了质疑,而他震怒的是,假如女儿真的将自己的好兄弟的幼儿弄死了,那他该怎么面对?后怕令他不得不做出实际性的、公平公正的、能遏止这样可怕的假如成真的行为。
于是父亲冷着骇人的脸色从他怀里把傻子拉出来,傻子抽噎着凝望父亲。
“趴下。”父亲的眼里没有一丝怜悯。
傻子什么也不知道,对父亲的畏惧让她很听话地直直趴在地上,侧着脸看色不对劲的哥哥,她没有发现不对劲,她还在呜咽,小手揉着泪眼。
一个仆人递上长鞭,在场的人脸色无不大变。
“父亲……”他攥紧了手。
布莱恩的父亲处死始作俑者后并没打算要求老板惩罚女儿替他的幼儿出气,他的心悬起,诧异地叫了一声,“先生?”
佐-法兰杰斯先生拿着长鞭冷冷道:“都给我闭嘴,谁敢拦我就打断谁的腿。”
地上的傻子吸着鼻子,一鞭子忽然落在她的腿上,她哇一声重新大哭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无能为力的哥哥,不知道躲,仍然直直趴着挨打,哭得天崩地裂。她非常怕痛,这是她第一次挨打,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双腿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裙摆。沙哑的哭喊从父亲变成哥哥,她伸着手在向他求助。
布莱恩微张着嘴,惊愕得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的父亲只是康里父亲的得力助手,他的母亲只是他们家的仆人,从艾米莉·佐-法兰杰斯出世就负责照顾她,后来由康里的祖母撮合,两人结婚,在附近成家,再后来便有了他。
童年的记忆里,布莱恩对康里的父亲很畏惧,那是一个极其严厉冷酷的男人,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冰封千里一般,无处不给人压迫感。他不敢相信,这样的男人居然会为属下的幼儿出头,鞭打自己才八岁的女儿。
“……其实,艾米莉和我相处得也没有很和平。”布莱恩犹记得自己经常被她瞪,没有来由瞪,突如其来瞪。
“之后,还有一件事。”康里沉吟道。
“还有?”
“放心,跟你无关。我父亲教训完傻子,就让人把那个女仆的尸体处理了,搬运尸体的时候,他们发现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先生,你快说啊。”
康里喝完杯子里的酒,对于遥远过去的一幕,想起来还像做梦一样。
负责搬走尸体的两个男人刚抬起体型肥胖的女仆,双双对视一眼又扔下。
“你们在干什么?连个女人都抬不起来?”布莱恩的父亲问。
“先生,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两个男人一致端详女仆的脸,言之凿凿道:“摸起来不对劲,重量也不对劲。我昨晚找了体型和她差不多的妓女,完全没有这么重!这么看她好像越看越像男的。”
“当着孩子的面在说什么?”
布莱恩的父亲捂住康里的耳朵,佐-法兰杰斯先生捂住抽泣的女儿的耳朵。
一个男人自顾自检查女仆涂了厚厚脂粉的脸庞,按压女仆的脖子,“摸起来真的像男人啊,还有胡茬,而且真的有喉结,但不明显。”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佐-法兰杰斯先生不信邪,招来的女仆怎么可能是个男人?
“不会错的,就是个男人,女人的脸再糙也不会扎手。”
昨晚才招妓的男人掀起女仆的长裙,一双短短的肥腿映入眼帘,接着是隔着底裤也看得出来不属于女人的凸起的一包东西,小小的。
“看看,我就说不是女人!”
布莱恩的父亲一身僵硬,被他捂着耳朵的康里也几乎石化。
佐-法兰杰斯先生眼睛一抽,英俊的脸庞上什么都崩塌了,捧起怀里女儿的小脸急切咆哮问:“艾米莉,你知不知道他是男的?他有没有给你看过他的身体?有没有叫你做什么?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有没有?”
艾米莉浑浑噩噩哭得更大声,暴怒喝道:“海登·佐-法兰杰斯,我要跟爷爷说你个混账东西打我!”
……
时间仿佛过去一个世纪,布莱恩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个女仆……其实是个男人?”
“嗯,至于为什么要扮成女人,答案不难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