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萤村里有两个人尽皆知的小野种,泽牧远和郗良。01bz.cc
泽牧远的家在村子的西面,从他记事起,就是跟母亲泽庆一起生活,还算宽敞的宅子里只有母子二人和几只鸡、几只鸭。
两年前,泽牧远还小,现在已经记不大清发生了什么,总之,有两个外来的陌生男人带来了当时只有两岁的泽水光和仿佛刚出世不久的泽水心,从此,他就有了两个妹妹。
“她们是你的表妹。”泽庆这么说。
泽牧远一下子不明白很多事,母亲是没有家人的,也没有丈夫,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光萤村里的流言蜚语,说的寡妇和野种就是他们母子。
“妈妈是有兄弟的,不过不亲近,没联系,现在,他可能是死了,所以才得托付给我两个孩子。”泽庆如此解释。
“那两个叔叔呢?”
“他们……他们是仆人,是仆人,以后他们会另谋出路的。”
泽家里忽然多了两个女孩子,村里的猜测不少,但没多久,人们的好心就淡了,因为这和泽牧远是哪来的种一样,他们永远也得不到正确答案,于是人们都较为相信,两个女孩是泽庆买来的童养媳,毕竟泽牧远这个父不详的男孩子以后很难谈到好人家的姑娘。
时光如梭,小小的光萤村里有一个比泽家更招话端的人证实了泽牧远这个野种谈不到好人家的姑娘这一预想,这人便是郗家的小女儿郗良。
郗家,在村子的东面,一家之主叫郗刻,是泽庆孤身一人生下泽牧远之后没多久从城里搬迁来到光萤村的,当时只有郗刻和他的妻子祁莲。夫妻二人都是留过洋的大夫。郗刻常年外出,祁莲深居简出,在外人看来是对怪异的夫妻,但与倍受诟病的泽庆相比,这两人在村里也还算受尊敬,因为是大夫。
一年后,祁莲生下女儿郗耀夜。又过一年,郗刻在外带回一个女婴,郗良。善良贤惠的祁莲将郗良视为己出,但村里多的是为她不值的女人,毕竟是自家男人在外带回来的野种,何必捧得跟块宝一样?
渐渐长大的郗良,是光萤村有名的小恶霸,本还有一个小恶霸,是与她同岁的村长家的儿子曹小豪。由于小野种郗良生得极好,模样标致,颇像个小洋鬼子,极其独特,将人曹小豪迷得呆呆的,心甘情愿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她说往东,曹小豪绝不往西,她说打人,曹小豪便带一群小跟班去打人,毫无二话。因此,郗良成了光萤村名副其实的第一恶霸,小小年纪名声比谁都响亮,也比谁都坏。
就这样一个惹人注目的小野种,还偏偏看上了泽家的小野种。每日,当光萤村里仅有的两个小野种成双成对走在路上,背后里不知道笑掉了多少人的大牙。
野种配野种,上天是有安排的。
八岁的泽牧远对于村里的闲言闲语早已心知肚明,孩子气的冲动令他很想做点什么来改变,但一看见郗良无所察觉的天真笑靥,特立独行的行为举止,他便知道,没有必要去较真别人张口一说的话,也没必要把背地里的不堪翻出来一一晒在太阳底下,因为,会天翻地覆的,母亲的清净和安稳,郗良的快乐和无虑,都会荡然无存。
于是,他竭力使自己对一切充耳不闻。
宁静的夜,在泽家,不到两岁的泽水心哇哇大哭,泽庆将她抱在怀里,却不怎么会哄,只是抱着她,自己静坐着,目光深沉平视,却像遥望远方,整个灵魂也跟着飘远了,孩子的哭闹半点吵不到她。
安抚了泽水光,泽牧远闻声而来,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挥了挥小手,这才令她回。
“怎么了,小远?”
“妈妈,她哭得好厉害。”
“对不起,我……”泽庆垂眸换了个姿势抱,淡淡说道,“我真是个不好的姑姑。”
“妈妈,要我帮你抱抱她吗?”泽牧远看着母亲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任由怀里的小女孩哭得中气十足,声音嘹亮,不禁觉得聒噪,十分想让她安静下来。
“不用,她累了就会乖了。”泽庆起身将泽水心放在床上,由她趴着哭,自己面无表情地看着,黯淡的眸里看不见一丝情感。
泽牧远虽然觉得吵,但也心疼,小女孩哭得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他走上前去,扯了扯泽庆的袖子问:“妈妈,以前我也这样吗?”
他更想问,你也是这样对我的吗?
泽庆侧首,微凉的手掌覆在泽牧远白净的脸上,柔声道:“不,你很乖,所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小光也是这样过来的。”
泽牧远还想说什么,泽庆捋了捋他的短发,“去休息吧,不用担心。”
步出房门,泽牧远在一阵渐渐无力的哭泣声里走回自己的房间,耳畔才回归清静。
母亲对年幼的两个侄女总是态度冷漠,泽牧远隐隐明白,却说不出原由,他回想自己更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嘘寒问暖,若他有哪怕小小地磕碰一下,母亲也是心疼得不行,压根不会由着他哭,认为哭累了就乖了。因此,他以为母亲生性就是如此温柔亲切,可两个表妹的存在,打破了他的以为。
母亲会喜欢郗良吗?泽牧远一边想,一边给自己铺床。坐在床上,他拿着白天郗良用从路边顺手拔的一根野草做成的粗糙手镯,小心翼翼地套在手腕上,左看右看,边欢喜边琢磨,母亲会喜欢郗良吗?
郗良今年六岁,很聪明,除去她的亲生母亲可能是个洋鬼子,她应该是受人喜爱的。比如学堂的教书先生,之前只见过郗良寥寥数面,就对她喜欢得很,觉得她聪明伶俐,应该读书,于是亲自去郗家几回,使得郗良成了学堂里年纪最小的学生。
泽牧远还记得年初时,郗耀夜牵着郗良到学堂,她穿着一身绛色布裙,扎着两根小花辫,黑溜溜的大眼睛把在场的人都扫了一遍,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怯,最后微微歪着小脑袋,依偎在郗耀夜怀里,朝他所在的方向露出了笑。
这不是泽牧远第一次见郗良,此前郗良偶尔会跑来学堂外面等郗耀夜,他们早就见过。泽牧远一直对她印象深刻,她时常穿着红裙子,个子长得慢,比郗耀夜矮了大半个头,小小瘦瘦的,跑起来却很快,像只低飞的红风筝,单薄而坚韧。
他们不知道已经匆匆见过几回了,泽牧远一直认定她在人群里,眼里只有她的姐姐,是看不进去别人的。那会儿她却朝他笑,灵动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令他一时心悸,竟呆住了,迟迟没有回过。
过后,教书先生唤了他一声“牧远”,紧跟着,郗良稚气十足的声音也跟着叫了一声“牧远”,顿时惹得哄堂大笑,泽牧远又惊又呆。
回想当时的事,泽牧远唇角便不自觉地漾出浅浅笑漪。郗良人小鬼大,也着实特别,没几天,他就已经很在意她的存在了,她笑,他总会不由自主地跟着笑,她哭,他又仿佛比郗耀夜还紧张。
……
夏季天热,男孩们习惯赤膊玩耍。
一日,郗良用渴望的眼跑到泽牧远旁边,扯了扯他没有随波逐流脱掉的上衣,说:“牧远,我热。”
泽牧远没能领会她的想法,拿起纸扇给她扇起风来,“这样凉快点了吗?”
郗良微蹙眉头,举起一双小手,在泽牧远难以理解的疑惑目光里,把自己上衣的小盘扣一颗一颗解开来,然后脱下,露出瘦小的胸膛。
“这样才凉快点。”她嘟喃道。
霎时间,学堂一片鸡飞狗跳,泽牧远震惊着在一阵哄笑声里忙扔开纸扇,手忙脚乱地将她脱下的布衣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