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里所有的大夫都不看好温蕴,他们都等着看温蕴的笑话。
然而伤者吃下药不过半个时辰,脸色竟渐渐转好。
又过了半个时辰,听到别人唤他的名字,竟然有了反应。
温蕴道:“好了,现在可以给他喝参汤了。”
几个大夫脸色难看得很,都站着不动。他们不动,他们的徒弟自然也不会动。
只有小药童,立马抢过百草手中的参汤,一点一点耐心地喂给伤者。
温蕴嘱咐伤者的亲人:“命是救回来了,回家之后好好养着,每日都要吃些滋补的汤药,两个月内别让他下床。”
伤者的亲人一听性命无忧,立马跪下来给温蕴磕头。其实方才他们也不信温蕴能治好伤者,不过是心知伤者必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罢了。
没想到竟遇到一位医!
大夫们都铁青着脸,看热闹的人纷纷起哄,“你们输了,记得免费把东西给人家配齐。”
四十两呢,他们得卖多少药才能赚回来!
这药铺又不是他们的,回头这些钱还要他们自掏腰包凑足了还给东家。
他们的薪酬每月不过一两银子,真要凑起来,半年都白干了,家里要靠什么过活?
几个人越想越悔,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割了,以后少生些事。
他们不但后悔,还暗暗恨上高掌柜,出了这馊主意把他们都害惨了。
高掌柜自己也后悔啊,他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掏不起这个银子,可这么多父老乡亲看着,他又没法子不认。
如今骑虎难下,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好,高人请安坐,我立马让药童给您配东西。”
温蕴点头,招手叫过来小药童,“你这小家伙,我倒是很喜欢。这里都是庸医,你留在此处,只会耽搁自己的前程,不如改投他人门下,好好学医,将来也好治病救人。”
小药童仰着小脸,看向温蕴的眼睛里充满了仰慕,“我能拜在您的门下吗?”
“不能,我不是大夫。”
小药童一字一句地说:“只要能治病救人,就是大夫。”
温蕴还没答话,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说的对,不管你是用毒药还是用草药,只要你能治病救人,你就是功德无量的大夫。”
温蕴回头,就见源氏在几个丫头婆子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见到源氏,高掌柜和大夫们纷纷躬身行礼。
“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源氏朝温蕴颔首致意,“那匆匆一别,只知道你是个大夫,却不知你医术如此高明,看来我寻你还真是寻对了。”
温蕴问:“你寻我做什么?”
被她救过的冯氏噗嗤笑出声来,“公子年纪小,当真是可爱,我们家主母寻你,自然是为了谢你救命之恩。”
温蕴摆手:“不必。”
“能得我们主母的感谢,小公子你的福气要来了。”
“不可无礼。”源氏呵退冯氏,柔声道,“这里人多眼杂,不知能否随我去后面小叙?”
源氏心知眼前这个小公子并不稀罕她的感谢,半哄半骗地说:“你随我去后院,也好看着他们准备。若不仔细盯着,就怕他们做事不尽心。”
温蕴就跟着源氏去了后院,那里有个待客的小花厅,能一边吃茶,一边看着药童来来回回地忙活。
“我原来寻你,是为了谢你救命的恩情。今日见了你的本事,还有一事想求你。”
温蕴纳闷,“你家中有重病之人?”
“我有一个女儿,自小体弱多病,我南下就是为了替她寻得良医,调理身子。”
温蕴无语,她记得清清楚楚,原著中这位女主虽然身子弱,但也只是比旁人弱几分,时不时有个头疼脑热罢了,并不要紧,更没有性命之忧。
源氏为了给女主调理身体,居然跑这么老远找大夫,还真是一片慈母心。
只不过错付了。
温蕴直言:“我只救将死之人,不瞧矫情的病。”
源氏被她堵得噎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公子年纪小,不懂我们为人父母的心。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就是咳嗽一声,也是拿刀在剜我的心。她如今到了及笄之年,嫁人生子不过这两年的事。到了夫家,我就不能护着她了,身子若不好,又如何能管家,如何能替她的夫君开枝散叶?”
温蕴撇嘴:“你倒是替她想的周全?”
“我这女儿因为我的疏忽,小时候遭过大罪,我岂能不多疼她几分?”
理是这么个理,只是也别疼错人。
源氏又说:“只要你肯随我回京,替我女儿调理身体,我愿奉上重金作为答谢。如果小公子还有别的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冯氏在一旁补充:“小公子,不瞒你,在你眼前这一位,可是平阳王妃!只要你不是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我们都能办到。”
温蕴不耐烦道:“我说了,我不治矫情的病!你要真心想调理你女儿的身体,比起吃药,让她去地里做三年农活更管用!”
冯氏惊道:“你居然让王府的嫡姑娘做农活?”
“做农活难道不比吃药强?”
冯氏:“我们姑娘身份尊贵,不可能做农活!”
“哦,那就继续病着吧。”
冯氏气的鼻子都歪了,想教训温蕴几句,被源氏制止。
要是换做旁人,敢说让她的心肝宝贝做农活这种话,源氏一定会让人狠狠掌他的嘴,但这话从温蕴嘴里说出来,源氏就没那么气恼。
并不仅仅是因为救命之恩。
她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小大夫。
见人家不愿意,源氏也没有再为难温蕴,热情地请温蕴吃点心,同温蕴东拉西扯说着闲话。
药铺将温蕴要的东西都找出来了,温蕴便起身告辞。
源氏笑道:“我同你一见如故,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就像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连你的头发丝儿,我都觉得很亲近。”
温蕴没接话。
“你别怪我唐突,我也只是实话实说,从来没人能让我有这样的感觉。”源氏解下自己的玉佩塞到温蕴手里,“这个给你,日后遇到什么难事,只管拿着它到平阳王府来寻我。”
有了这块玉佩,然后躲追兵的时候或许能派上用场。
温蕴谢过,接下玉佩。
源氏很高兴她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吩咐人将温蕴送回住处。
待温蕴走后,冯氏小心翼翼问:“您怎么舍得把那块莲花玉佩赏了他,这可是当年您的祖母给您的添妆啊。”
源氏道:“你不知道,我说一见如故的话,并非是为了让他帮我医治韵儿,我那是真心话。”
“他的模样真像是您生出来的儿子。”冯氏笑道,“要不是老婆子我知道当年您生的是个女儿,我都要怀疑他是您的儿子了。”
源氏轻轻摇头,“你难道没瞧出来?”
“瞧出来什么?”
“这个小公子或许并非男儿身。她虽嗓音有些粗,但更像是刻意为之。举止也不似闺阁淑女,但她方才伸头瞧铁杵时,我见她竟没有喉结。”
冯氏震惊,“想不到这么厉害的大夫竟是个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