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云雨后,初九躺在衾枕间喘息,長君抚了抚他颈子,笑谑道:“怎么这便耐不住了?这才几遭?”
初九半阖眼眸,勉强道:“你还想要几遭?整日这么折磨。01bz.cc”
長君的紫袍半敞,露出白皙的精壮的胸脯,他低眉笑时,颇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感:“今日再来两遭,我便放过你,成不成?”
初九摇头道:“当真是不成了,你放过我,明儿我再应承你。”
“今日事今日毕,怎么能拖到明天?”長君笑吟吟压过去,“况且你的时候,不就是这一两日了。”
床笫间,初九倒总是和長君说自己家里的事情。長君也与初九说他喜欢的香料和剑穗。枕头并着枕头说话,一字一句都是缠绵旖旎。
長君握着他的手腕,笑道:“从前,送到龟族的学堂听学之前,我父王总是耳提面命地,要我好好儿听讲,虔心修炼。可是到如今,连《风华集》都不曾抄一遍。”
《风华集》是百兽族中教习修炼内功的典籍,在素以学识渊博闻名的龟族,十日里有五日要讲《风华集》。
初九思忖片刻,道:“不是有一回,你逃了骑射课,夫子罚你抄的么。”
“我没抄。”長君宠溺地点了点他眉心,“我让曲觞仿了字迹,替我抄的。”
初九回忆起自己出嫁前在陵海的日子,喃喃道:“我族姐倒是抱着《风华集》从不离手。她呀,整日不肯说一句话,只是自己静静地待着。”
長君蹭着初九的颈子:“我看,父王待你族姐恁般的好。时日一久,都忘了族姐不是父王的女儿,是父王的侄女。”
初九叹道:“说起来,我族姐比我命苦,伯父早早地薨逝了。我只是没有娘亲,她是父母俱亡。”
帘外灯花爆出一簇银红。随后静寂无声。
長君思忖道:“昨日,蔻香送了碟山药泥馅儿的茯苓糕。我本想喂你尝尝,谁知事情一多,忙得忘了。”
“无妨。”初九摇摇头,“给我,我也是不能吃的。”
長君抚摸着甜白釉的瓷枕,疑惑道:“为何?”
初九道:“母后赏了我补身子的药,未回现在日日给我煎药喝呢。吃那个药,便忌口,不能乱吃点心了。”
長君的手往下探去,停留在他小腹那里,勾了勾:“那你吃着药,还不曾留下我的小狮子吗?”
“你也太心急了些,这才几个月。”
長君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只有你我二人。若有我的小狮子,它定要与我争你的宠。”
初九紧了紧雪缎绣衾:“时辰不早了,你我睡下罢。”
“那两回不曾给我,便想睡下?”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两回了,睡罢?哎——你——”
“我说答应了,便是答应了!”
長君咬着初九锁骨上的红痣,手则伸进衾被,共赴云端。烛火映得云纱帷帐上一对交叠缠绵的身影。
映雪坐在桌案前,正喝着清茶。她察觉到茶的滋味不对,因问道:“怎么?茶换了?”
青缗为映雪又斟了一盏,道:“二公子送的甘草茶,前些日子喝完了。这是王上赏的龙团青月。”
如此一说,映雪也没有饮茶的兴致了。她正想去书房看书卷,却有一个侍奉在殿外的小婢女前来通传,面露难色:“少主,蛇族的少主,又来求见您。”
溯皎几次三番地调戏初九,而映雪是初九的族姐,怎么可能会愿意见他。映雪道:“让他走。”
小婢女诺诺称是,前去复命了。谁知过了半个时辰,她又对映雪道:“蛇族少主说,回阳丹的事……”
听闻回阳丹三个字,映雪蓦然抬眸,面色瞬变。
此时此刻,溯皎一袭玄色深衣,立在安意殿的前殿。他朗声道:“知道少主为回阳丹烦忧,在下特来为少主解难。还望少主垂怜一二,先让在下进去。”
映雪抬眸道:“出去。”
守门的两个螃蟹侍卫亮出佩剑,正想将溯皎拦在殿外。溯皎却道:“难不成少主不想得到回阳丹不成?”
映雪还是那一句:“出去。”
溯皎也不觉得窘迫,大大方方地拂袖而去。翌日,又来求见映雪。
这一次,映雪终于肯见他了。
安意殿的静室里,只余映雪和溯皎二人。一个白裙,一个玄袍。便是映雪的贴身婢女翠烬和青缗,都守在殿外等候。
“想要回阳丹,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溯皎的目光落在映雪的面孔上,“在下知道,少主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这回阳丹,世上只有一颗,握在我蛇族手中。”
映雪的身影一动不动,烙在素纱画屏上,风姿绰约。许久之后,她方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不重要。在下此来,是想告诉少主一桩多年前的秘辛。——前龙王叙元,不是病逝,而是被你的叔父活活杀死的。”
闻言,映雪蓦然间睁大眼眸。
她满心里压抑的都是伤痛,而不是震惊或疑惑。这一桩秘辛,无需溯皎说出来,她早已知晓。只是此时被人光明正大地叙述出来,灵魂里隐秘的伤痛登时破茧而出。
许多年前,在她化成人形不久时,便无意中看到一封叔父的密函。上面写着,叔父与蛇王勾结,用秘药将她的生身父亲不知鬼不觉地杀害,对外谎称病逝。
有些时候,痛苦并不扎根于怨恨,而是扎根于左右纠结。偏偏叔父待她极好,比待亲生的初九都更为上心几分,数百年如一日。在看到那一封密函之前,在映雪心中,叔父便是父亲一样温暖的存在。
可是密函上的字句,把什么都击碎了。从此以后,映雪的心便被割裂,她甚至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诡谲的人间。
他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在杀死她的父亲之后,对她温柔和蔼、无所保留?映雪宁愿叔父横眉冷对。起码她不会迷失在依赖和怨恨里,迷失在敬仰和恐惧里,一迷失便是这么多年。
映雪的手不动声色地握紧,半月形的指甲深深陷进肌肤。
溯皎观察着她容颜那些细微的变化,寻到时机,便喟叹道:“龙王待少主如此,焉知不是由于少主身为乾元的缘故。乾元啊,天赋异禀,生来尊贵,到底是龙族的骄傲。”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可是,少主可曾想过,倘若少主非乾元之身,当年龙王会不会在杀死令尊时,随手了结了你呢?会不会?或者,龙王自己的子嗣,初九,倘若初九是乾元,或者龙王的姬妾生下了乾元,少主又该被至于何地?”
映雪勉强分出一丝志去想,他远道而来安意殿,对自己说这些,必有所求。
她冷声道:“你想要什么?说罢。”
无需观色,一听到映雪的语气,溯皎便知道,自己击破了她心里的关窍。一痕诡异的笑,衔在溯皎唇边,他眼波流转,心里忽然有种别样的快感。
映雪的指尖又陷得紧了些,她面容上带着的鳞片流动着光泽,仿佛悬身月华之下。
而乾元心情波动散发出的压迫感,还是使溯皎觉得不适。
溯皎的指尖抚摸着自己的蛇族图腾,低低道:“初九。”
他想要的是初九。
初九在他心中,逐渐成为一桩执念,寄生在欲望里,日渐茁长。溯皎天赋异禀,灵修内调手到擒来,甚至不弱于乾元。但是无论是谁,都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