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州之外的瀚海关虎踞于中原地脉极尽
，常年驻扎两万兵马，方圆百里只有鸣州一座城池。出其关外，惟凌山一线有零星水
，之外就是中原
所谓瀚海。其实瀚海并无一滴水，乃是绵延八百余里的荒原，书称其“目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目力可及之处，皆是黝黑的砾石滩，如同海底般起伏，其荒凉严苛超过世上其他黄沙大漠。这一死域，却是通行伊州的唯一通道，因此年年有为利所趋的商冒死穿过，向关外诸国换取香料珠宝，不知多少
命与珍宝一道就埋葬在这无边瀚海之中，只有瀚海关如大海尽一座孤礁般默默守候。
这是西京每
安睡的凭靠，中原皆以为雄关固若金汤，又有八百里瀚海了无水，任北
翅也难飞过。
“这瀚海八百多里，没有水，分明是条死路，他们竟敢往里闯，莫非里面真有他们的什么祗？”一个年轻一路低沉思，终于转问身旁的年轻武士，这年轻小心翼翼驾着一匹骊马，身上本来光亮柔软的裘皮披风经过一路风吹雨打已暗淡无光，此刻虽面带疲色，一双眼睛还好地望着周围景象，说是军，更像是个初出书斋的年轻公子。
不过是秋，然而风势已如鞭打一般，那北地的长风猎猎扫过，天地一片苍茫，左右极目皆辽远无物，直如混沌初开。
那武士高坐一匹赤色骏马之上，一路风餐露宿却仍
清爽，闻声思忖片刻，答道：“行走伊州道的多是关内流民，无田无产，这大概是唯一的活路。”其实瀚海内有冰泉脉，只有极熟悉瀚海地理之方可找到，外极少知晓，因此往来客商往往要拿高额金珠换取活命的泉水，成了一门营生。此事养尊处优的世家子自然不会知晓，李璘也无心费力解释。
年轻挠挠，不再开
，他父亲看不过他痴迷书，为他买了武职，却不想一换防，竟然到了瀚海关。本以为与凉国公府叁公子作伴这一路上自会轻松，可未想李璘这个年纪轻轻的正叁位翊将竟然比军中老兵还吃得苦，出了连城关数风餐露宿，竟然色不改往常，心中既恼且敬，此时听见身旁歌声，眼也呆了下来。
歌是他从未听过的，初时自行伍前一唱起，渐渐的周围军士声音相和，顶着朔烈的北风，几千行在戈壁道上将士的歌声，和出别样古朴阔朗，仿佛雪落弓刀，夕照长河。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风声更烈，旭的金辉终于自东方升起，晨星退让，天穹如海，彤云如火，半个天空如被撕裂般，辉映赤色光辉。
“这是？”年轻开，身旁没有回答，戈壁上的歌声仿佛随太阳升起，洗濯净心的疲惫。他的问话迅速淹没在浩
晨风中。
瀚海地势广邈无极，不知何故，黎明出之时，常有赤芒贯、彤云漫天的异壮景，边民呼为“赤穹”，往往令初见者瞠目结舌、不能自已。
李璘兴之所至，突然挥鞭一指，一声呼喝，胯下赤色西海马长嘶一声，切过步卒的长队奔驰而去。一路戈壁惊尘隔断初生的太阳。
少年愣住了，亦随之一夹马腹，可胯下骊马跋涉千里，没有西海马的良骏，只回怒哼了一声，吧嗒吧嗒嚼着嘴边的白沫，
出一溜热气。
“嘿，小子坐不稳马，甭丢现眼啦！吃你祖宗的荫封吧！”行军的老步卒大吼，整齐的行伍
发出笑声轰然，好似雷声贴着地面滚过。
他羞愧转，看见远处李璘勒住了缰绳向他招手，骏马低踢蹬着马蹄。年轻不禁一怒，马刺狠打在座下马腹上，用力一扯缰绳，骊马吃痛，猛冲了过去，风自他耳边割过，刀子一般火燎燎的，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骊马嗬嗬喘气的声音，他的腿内侧感觉到马贲张的血脉涌动，他几乎被朔风掀翻，只能低身紧贴着马背，马吐出的每一热气都像出自他的顶，那支行伍的影子被奔驰的马拖成黑色模糊的蛇，快些，再快些！
胯下骊马气喘声越来越大，他盯着前方赤色的影子，在视线摇晃的边缘越来越近。
西海马骄傲嘶鸣，看着奔来的骊马，立起来，又将前蹄重重放下。骊马一路跋涉，又狂奔了一里多地，嚼边已是一片白沫，此刻是一心地向西海马冲了过去。
骊马四蹄狂奔，已然冲至西海马身前。
“哈哈，好马！”年轻听见前方武士们的大笑。他从马背上直起身来，策紧缰绳，想要来个漂亮的刹马。马辔被用力收紧，猛冲的骊马却没有停下来，那受疼怒极的马不顾一切地跃了出去。直起身子的年轻不复有控制马匹的力气，眼看就要后背向下被掠到地上。
“当心！”一队中有惊呼，呼声未落，已有一身形闪过，那匹西海马也以离弦之势冲出。
“聆风！拦住它！”耳边一声呼喝，年轻几乎觉得天地颠倒了过来，早起勉强咽下的粗粝饭食此刻几乎冲至喉咙，眼泪已经滚了出来，正待张大呼，忽地天地正了过来，他脚下一软，未及瘫坐在地，早有将他拎了起来。
“樾之你驾得好马！”李璘的目光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李璘你——”名为樾之的年轻一番奔驰，此刻上气不接下气，只站在原地气喘，秀气的脸上是掩不住的一片红
。
“当真。你这马虽不是万里挑一的名驹，也是难得的好马了。”李璘掏出块松子糖来，喂给兀自咴儿咴儿鸣个不休的骊马。
“李璘，你这是消遣我！“樾之喘过气来，涨红着脸大吼。
“我不过看你无趣，小公子一脸愁绪倒像姑娘思春了。”骊马对他放松了戒备,吧嗒吧嗒地嚼着糖，李璘捋着马背。背后众兵士的哄然大笑又似贴地雷般滚了过来。
“你——”樾之胸中千言翻滚，却涨红着脸吐不出半个字来。“我算服了你！”
此时骊马嚼完了嘴里的糖，便向立在旁边的西海马聆风凑了过去，聆风只是盯着来者，露出警戒的眼，威慑地着响鼻儿。李璘上前牵过聆风，抚一抚它的颈跨步上马，樾之也爬上马去。两重又并辔徐行。
“看你一，就知道你们御林军不过是斗
走狗轻薄儿。不过刚刚你那两手，倒有点大将风度。“李璘侧目斜了他一眼。
“见笑了。我也知道御林军不过玩笑。都是太平闲。”樾之点承认，面色并不恼。御林军名号虽响亮，不过平就在皇城内无事可做，又多是世家子弟，闲来不免斗殴滋事寻花问柳，这几年越发连京畿卫都不如了。“家父不准我再读书，寻个武职，没想得到了这儿来。”
樾之是清河崔氏出身，年未弱冠，在御林军领了六位裨将闲职，每却只在书轶事里费，甚至校场中亦偷偷携带书卷，同侪多笑称其为“崔蠹”。
“瀚海周叁千一百六十里，目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崔樾之诵着书中文字，不由放声大喊，“这等景况，文字万不可及啊！”
“凭你的文字大约不可及。”李璘闻言低笑。
“纵马万原，放歌九霄！”樾之仍在狂啸。
“你这豪
，留与将来吧！还得戍上两年。”李璘笑，“除非再叫令尊把你买回去。”
“你这等盼望瀚海，莫非在瀚海关藏了个
？卫戍两年，还不把西京子的心想碎了。”樾之一通大喊后，语言倒灵活了起来，又待开攻击李璘，不防咻地一声一道鞭梢自面前打过，只好讷讷闭嘴。
“瀚海哪来。”李璘斜瞟了樾之一眼，言语轻松，色寂然无波，唇抿得却越发紧，他举手遥指着地平线上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