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正午,清觉寺的客堂内传来一阵激愤的辩驳声。更多小说 ltxsba.top
路过的僧众无不悄悄侧目,从敞着的门里投去好的注视,但角度刁钻,什么都没看见。
“里是谁啊?这么大的威风!”
“不知道啊……”
一颗圆圆的脑袋从两间钻过来。
“两位师兄若是再看,可要误了师叔那里的事了!”
两闻言,猛然想起还有正事,忙不迭离去,快速道谢:“多亏有小寂安提醒……”
寂安故作沉地晃着脑袋叹了
气,扶着门框探
往里看。
依然不见其,只闻其声。
蹑手蹑脚往里走两步,再探。
终于看清。
那位客还是他带进来的,说要出家,他便领他来见了寂行师兄。
来清觉寺说要出家的不在少数,时不时便有这样的出现,虽然近来少了一些,但寂安对此司空见惯,实在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竟能争吵到这个地步。
说是争吵,其实只是那单方面的面红耳赤,师兄看起来还是静若止水。
寂安心惊胆战着,生怕万一那动起手来,他也好随时冲去帮师兄的忙。
“佛曰众生平等,师父究竟为何不肯让我出家?!”那脸红脖子粗地质问。
寂安不由惊讶地张开嘴。
不许他遁空门?这也少见,讶异之余寂安更是竖起耳朵听。
寂行道:“施主若持诚心而来,何故衣着不整,周身净浮酒之气,又在佛门清修地如此喧哗,与我理论?”
那哑然了一瞬,旋即似乎为自己想好了说辞,复又理直气壮起来。
“我来得匆忙,哪还顾得上衣裳整不整洁!出家以后只能吃斋念佛,我最后喝次酒吃次也不成吗?”
“况且师父,我也不是要跟你理论,”他一拍腿,“我这不是急了么!”
字字恳切,都快说得相信了。
至少寂安是信了,但他听师兄的意思好似并不吃这套说法。
“施主,”寂行顿了一顿,轻微地叹了气,“方才已经告知过你,圣上近来有新令,各间寺院皆不得再收新僧
寺,贫僧无能为力。”
“得了吧,反正就是不让我在这儿出家呗!什么理由都搬出来了,嗬……”
寂行欲言又止,那则喋喋不休。
“佛家悲天悯,今天连收我一个弟子都不肯,往后谁还信啊!”
眼见着里战火似乎又愈演愈烈了,寂安听得着急,一下有些六无主。
他环顾四周,眼前一亮,随手抓了个不幸路过的高个师兄进门。
那师兄“诶诶”地叫了两声,问:“寂安?你这是要嘛?”
“救急!”
里的喧闹已然止住,寂行与那位客
正双双看过来,一脸莫名。
寂安嘴没动,咬着字含糊不清地说:“师兄,把那个
带走……”
“什么?”
“……”
寂安吸
气,将
径直拉到那位客
面前,挽着师兄的手霎时换到了客
身上,他露出个无害的稚童笑容,恳切道:“施主,寮房已为您准备好了,先去歇息歇息吧!”
他仰朝着被他拖进来的师兄使了使眼色:“是吧,师兄……”
他一雾水,下意识看了眼寂行,见寂行颔了颔首,才不明所以地说:“哦哦……是……”
他挽上了客的另一边手臂,两
像架着
就要走似的。
虽然两边高度差了点儿,中间的应当不大好受。
要出家的这位不了,跟他们往反方向使力:“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话还没说完呢!”
“休息休息再说,先休息!”寂安斩钉截铁道。
“不行!我话还没说完!”
另一边的师兄也开道:“下回再说。”
“你们清觉寺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
他大喊着,气得满面涨红,奈何这两个搂着他的力气实在太大,就连小的这个也有点力气在身上,他使出浑身解数,刚转了个身,又被他们拉回去。
寂行忽然开:“先松开。”
寂安一愣,担心地开:“师兄……”
“无妨。”
寂安看了看这个,不大
愿地松开了手,另一边也是一样。
这冷哼一声,愤怒地各自瞪了两
一眼,质问寂行:“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也是好心,施主勿怪,若有冒犯之处,我替师弟们向施主赔礼道歉。”
一听到“赔礼道歉”几个字,他压下喜色,清了清嗓子道:“赔礼也不收你们的了,准我剃度出家就行!”
寂安小声叨咕了句:“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收到又一个瞪眼。
寂安撇撇嘴,没说话了。
寂行说:“方才已与施主说过缘由,制度不允有,施主不合我寺招纳僧的规矩有,实恕贫僧难以点
。”
“你不能点?那换个能点
的来!”那
似乎真是被
急了,嚷嚷着,“叫你们住持来!”
喧哗了许久,又引来了其他在门前驻足。
“施主是从沧州来。”众忽闻寂行开
道。
“是啊,怎么了?”
“近来官府征兵,一户一,想来沧州并非例外。”
那顿时色躲闪起来:“……没听说过这事儿!”
寂行不在意地笑笑:“施主,佛门非躲避兵役之地,更何况我寺僧名录早便呈报上去,新令之后更无法变动,贫僧
莫能助。”
那梗着脖子还想说些什么,但憋着一
气,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时寂安试探地问:“那施主跟随我去歇息?”
那捏了捏拳心,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
道:“我不能出家,就只能去上战场,如今谁不知西北边境敌国虎视眈眈,去了还有没有命回来都不一定。”
“我那双亲谁来照顾,他们只我一个孩子,我出了家,好歹还能往回寄些银两。”
“只要活着,就有个指望。”
他下上冒着新生的胡茬,眼下发黑,想来确实是赶路而来,并没有睡好,他先前激愤难平,如今平静下来些许,眼里却依然留着不甘与无奈。
“师父就算不做和尚,也不会被征去打仗,能读书会识字,大有别的事可以做,”他说,“而我不行,我去了就是九死一生,不去就是抗旨之罪。”
当朝律法,征兵一户一,但寺院僧
不在征兵对象之列,哪怕新皇登基之后,虽有心抑制佛学过于繁盛的现状,却也没有这么快就改变这条规矩。
对于不想上战场而又走投无路的百姓来说,出家是一条好出路。
但那是在先皇薨逝之前了。
如今茶园已开始征收赋税,隶属于清觉寺的山下酒楼也将关停。
不得不正视的是,他们现今正逐渐开始面临生存危机,何谈再让新的盲目踏进来。
个中关窍难向他言明,就连寺中众
也尚未有所知觉。
而这说的一句话,也如同平地惊雷,让寂行耳边有些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