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是以卵击石?”
“孤现在恨不得……”太子顿了顿,眼睛望向侍卫的佩剑,原本俊秀的面容上露出阴郁狰狞的色,“恨不得拿了一柄剑上去,好好问一问那对男女。”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然而总得发泄一番,身边有忠心之人劝谏,也不会叫他真的拿着一柄剑同皇帝去理论。
没见到圣上和苏笙的时候,东宫多少还抱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万一,那人不是圣上,又或者那女子不过是阿耶在民间的一段风流艳.遇,然而等到元韶掀开车帷的那一刻,他目眦欲裂,手都要攥出血来。
他真的想冲到阿耶的身边去问问这位天下至尊,太极宫春色万千,圣上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什么偏偏要夺他钟意的女郎!
而苏笙,面上对他倒是一派贞洁烈女的模样,实际上早就同阿耶暗通款曲、私下往来……但往好处想一想,或许她也是被逼无奈,毕竟那是皇帝,她当初反抗不了自己,更不要说反抗阿耶的觊觎。
太子这样想着,多少能叫自己好受一些,他在包厢中踱来踱去,烦躁不安,只可惜他自己手边没有一把弓箭,否则今日这天下就要改立新君了。
“备马,”太子沉声吩咐道,“孤去看看,圣人同长乐郡主要到哪里去。”
……
天子的车马行到苏氏府邸前面,苏承弼的官虽做得不大,但胜在有英宗贵妃这样一位好妹妹,本身又是巨富,宅邸的环境清幽雅致,别有一番风味。
内侍监让人将马车停到了苏府正门前,半掀了车帘想要去问询圣上与长乐郡主,谁知刚掀开了一半,就见到长乐郡主的头半伏在圣上的怀中,眼睛轻闭,似乎是睡着了,而圣上也在闭目养。
听到他掀帘的声音,圣上渐渐睁开了双目,他的色清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问道:“三郎何在?”
“回圣人的话,侍卫来报,说东宫的人手远远跟着,不过不敢靠近。”
“他果然是个聪明的人,明白孰轻孰重。”圣上微微含笑,“亏得她还这样担心太子知道,其实就是朕叫他明明白白地见着了,他能做什么?”
君臣父子形成了天然的压制,只要三郎还想坐在东宫这个位置上,便不得不屈服。
“那圣上,奴婢要不要再调些人手过来,殿下毕竟年轻,万一怒急攻心,想要对您不利……”元韶担忧道:“您也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打草惊蛇,”圣上否决了内侍监的想法,“九门之内禁军林立,东宫的那一点护军哪里够看,他既然愿意跟着,就跟着罢。”
更何况东宫不过是与女子寻常出游,人手想必远不如天子暗处的禁军,只要太子还没有完全昏头,不至于蠢到当面戳穿自己的父亲。
待元韶将车帘放下,圣上方才温和了色,他的小姑娘大概是许久没有见识过外面的天地,从昨夜起就没怎么睡觉,今晨又是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现下早困得不成样子了。
“阿笙,你醒一醒。”
佛珠上的流苏轻轻拂过女郎的鼻翼,留下阵阵带有檀木香气的酥痒,苏笙本来陪伴在圣上身侧,是需要打起了一万分的精,然而睡意如山倒,加之她闻惯了圣上衣间的瑞龙脑香,慢慢地也有些扛不住,不知怎的就歪斜到了人的怀里。
她撑着坐榻,慢慢从天子的膝上起来,仔细审视君王身上被自己枕过之处的衣料,发现没有可疑的痕迹才放下心来,圣上怕她在车上睡得头晕,便以右手虚护在她的脑后,见她盯着自己那处发愣,知道这姑娘在担心些什么,不觉莞尔:“你睡中并无不雅,放心就是。”
她本来是靠着车壁,企图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小憩一番,然而这个犯迷糊的姑娘却忘记了,身侧郎君原本就是将心全数放在她身上的,看她睡得还好,圣上也便容留她在自己的膝上小眠。
“苏府已经到了,朕便不去了,让钱力士陪你进去。”圣上拿起一块案几上的糕点尝了一口,微微蹙眉,“这冻糕倒是不比你的酥糕来得香甜。”
“您在这里坐着等我?”苏笙现下不关心酥糕酥糖这些事情,她知道以苏家的门楣,还没有资格迎接天子的尊驾,然而皇帝在外面等着她算是怎么一回事,天子等着她,那自己在苏府里也坐不安稳的,“您身份尊崇,到我家中来确实是委屈了您,可君王在外面,臣子却安然坐在家中,这实在是缺少君臣礼数。”
叫皇帝来给苏家守门,苏笙想想也知道,自己阿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得有多么惶恐。
“倒不是委屈,”圣上淡淡道:“只是人的年纪上去了,总会容易腿脚酸麻。”
“您怎么不叫醒我?”苏笙意识到是自己的缘故,白腻如玉的面庞瞬时浮现了一层绯红,“臣女原本就不该枕在您的膝上。”
“温香软玉在怀,试问哪个男子会推拒?”圣上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继而随手替她理了理压襟之物。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当苏笙伏在自己膝上时,圣上倏然就想到了那两句诗。
他们就像一对休沐日出游的夫妻,丈夫陪同妻子回娘家相聚,中途又在外间游乐耽搁了一阵,她完全不会害怕眼前的这个人,睡得这般安心自在,她的睡颜恬静美丽,光华胜过太极殿里最耀眼的夜明珠。
他扶正了苏笙头上仄歪的发钗,怜爱道:“我今日不过是与夫人一同出行的郎君,学一学寻常人家的丈夫体贴妻子,你不必觉得惶恐。”
圣上今日不止一次地提到要将她来做自己的夫人,第一次苏笙同他争执不下,第二次她挑选首饰挑得有些不耐烦,竟同他拌了几句嘴,第三次……
苏笙深吸了一口气,从坐榻上站起,对皇帝行了一礼,“那今日便委屈陛下了。”
他的温柔像是一方无尽的温泉,将她细致妥帖地裹挟着,不断地试探加热这温水,直到她习惯了这里的热,再也无法挣脱。
皇帝的脸上微微有些失望,但也是稍纵即逝,他将注意重新放在了书本之上,只向苏笙叮嘱了一句,“早去早回。”
她搭了钱力士的手下车,已经有人去府里通传过了,正门大开,苏笙回身望了一下君王所乘坐的马车,车窗仅开了一扇,晦明参半,她与车内之人四目相接,遥遥对望。
最终还是苏笙先避开了他的眼,苏府的管家听到外面消息的时候还有些半信半疑,圣上让长乐郡主回府,应该是提前知会苏家一声,怎么临时才告诉他们预备接姑娘。
然而那太极殿的令牌并非作假,他同苏夫人并上几位在府的女眷一道出来相迎,正赶上四娘子同内侍往里来,苏笙现在虽有御赐的封号与实受的汤沐邑,终究还不是太子妃,因此自己的娘亲还不需要向女儿行礼问安,只有几位小娘并苏府里的下人行礼,道了一声郡主安。
苏夫人望见女儿回来,还没等说话,眼中的泪已然是有些存不住了,她吩咐侍女递了一个份量十足的红封给内侍,用绢帕轻轻点了一下眼角,客气地邀他往正厅一叙,“力士今日当差辛苦,我备了些茶饮酒酿,还盼着您赏个脸。”
“这不敢当,当差那是奴婢的本分,再拿您的赏钱多少有些不妥。”钱力士知道这位是长乐郡主的生母,哪敢拿御前近侍的乔,笑吟吟地推辞了这份厚礼:“郡主今日乘车累了,夫人何不请郡主一道去内房说些体己话,您二位许久未见,想来要说的话许多,奴婢就不入内叨扰了。”
苏夫人这才放心地挽住了女儿的手,侧身回去吩咐丈夫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