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上鞭笞。
“我知道你很痛苦……江夏。”卢景州这么说,却把头偏向了窗外,沉思了许久,玻璃窗后的黑瞳中不见一丝怜悯:“是,我见过他,是他约我出来,我打了他,是他先对我下了重手,但我没有杀他——他的死与我无关。”
“果然,那天是你。”江夏一句话,车窗后的卢景州微微一怔。
“他其实什么都没跟我说。”
因为江浔是在和自己通话之后才失足落海,加上有手链和目击者,那时候的江夏不疑有他,再后来忙于寻找江浔的踪影,因为发现尸体而崩溃陷入精妄想,她一直没有真的好好思考过那之前发生的事与他的死是否相关。直到她这一次彻底清醒,她才有机会去细想。
从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起,电流那一端就只有呼呼的风声,中间一度有人走过,鞋面和砂砾细微摩擦,因为她太过担心,所以一直都在听,也在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刻呼唤过江浔。
脑中浮现起画面,江夏仿佛置身风动石边,眼前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晕厥在地。
江浔的手机也许背扣在地上,也许掉在了某个角落,站着的男人扯下了江浔的手链朝海湾扔去,随即转身不知所踪,几分钟后,江浔才渐渐转醒,地面摩擦作响,手机里再度叫起他的名字,他才捡起了手机与她交谈。
她记得江浔在她的逼问下承认自己昏过去了,风动崖彼时僻静无人,那么几分钟前的脚步声就不会是他。
江浔不会骗她。
江夏站在风动崖上,望着少年扶着栏杆的侧影,忍不住缓缓抬起手,向着那一抹虚无的轮廓伸去。
想要触碰,想要,把他握进手中。
那时候的少年刚从昏迷中苏醒,身体不适的他只能攀着栏杆缓一缓,他依然在笑,因为电话那一端的人让他沉浸在喜悦里。
然后他似乎看到了,看到了崖边树梢上的那条手链。
不知何时,他身后出现了一抹黑影——几分钟前离去男人折返回来,为了什么呢?江夏也不知道,至少在结果呈现的那一刻之前,她不知道原因。
可是被撞击和喜悦冲昏头脑的少年,浑然不觉。
他说:[我可以学,之前家务分工不是说过了吗,做饭洗碗都包给我。]
他说:[那也是我心甘情愿,姐姐。]
他说:[我才不会后悔。]
少年弯下腰去捡拾那一串手链。
[倒是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认真起来可以烦得你一辈子都甩不掉,反正你本来也甩不掉,我可是你弟弟。]
江夏仿佛看见了那一刻,他身后不远处的人面露狰狞。
不要。
江夏似真似幻的虚影朝少年冲去。
不要。
男人的脚步踩在土地上,轻微的摩擦声响。
风动崖是一个坡,崖边正是最高处,那个男人从坡下伸出手……
求求你,不要。
少年因身后让他失衡的力道,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
江夏伸出的指尖只碰到了少年的衣角,与他擦身而过。
阿浔——
天空开始飘起雨丝,雨势来得迅猛,看来没多久就要下起瓢泼大雨。
她身后,男人踢了踢岩石地上的散沙,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大雨,很快就会把这些已经不足为患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而她倾尽全力探出身子朝少年伸手,却只见到他脆弱的身影砸在高低错落的礁石间,最终化作一团白色的浪花,隐没于大海。
江浔不会自己出现在僻静的鲸鱼湾,更不会轻易摘下她送他的手链。
如果那一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怎么会突然提醒她以后不要再见卢景州。
所以,真相就是这样,对吗?
……对吗?
“江夏!”
车辆再度偏离主路,差点就撞向山岩,江夏这才从恍惚中回,身旁是心有余悸的卢景州。
“你清醒一点,我已经和你说了,你弟弟的死和我没关系。”
“我听见了脚步声。”她忽然开口。
“什么?”
“我弟弟落海之前,我听见了你的脚步声。”
“你真的是……疯了。”卢景州抬起被束缚的手,揉了揉眉心,“你怎么能证明是我的脚步声?自己之前是什么状态你不清楚?你的妄想还少吗?”
“如果,你已经知道我是一个疯子——”江夏这一次真正转头看向了卢景州。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
卢景州揉着眉心的手指一停。
“你真的那么爱我吗,卢景州。”她说“爱”的时候,眼底尽是嘲讽,“又或者说……”
“你想要把我绑在身边,确保我一辈子都能守住你的秘密?”
海面在月色下波光粼粼,suv开到鲸鱼湾风景最美的一处盘山公路。
卢景州放下手,看向江夏的目光黯然,里头一闪而过的情绪,有一瞬间她无法解读。
仿佛有刺扎在心瓣上,又仿佛那根刺被人拔了出来。
你真的爱我吗?
爱是很玄妙的事情,这世界上,人们一次次互相试探,一次次反复确认,只为了从另一个人那里,收获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也说不清楚这种获得是好还是坏,有时候它不请自来,成为一种困扰,有时候我们机关算尽,最后却是一场徒劳。有些人一生都没学会怎么去爱,有些人终于学会了爱,却爱而不得。
拥有的时候你感到幸福,失去之后却成倍痛苦。
卢景州的肩头随着笑声颤了一颤。
“你的妄想越来越严重了。”
“预设了一个真相,然后把自己想要的碎片填补进去,只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
江夏想了许久,像是终于想通了一般,说:“也许是吧。”
卢景州长吁了一口气,紧缚的安全带勒得他生疼,不得不重新靠上椅背。
随即就听见她说——
“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卢景州蓦地望向她。
她说话太冷静,冷静得像是早就料到了今晚都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一切都在按照她设想进行。卢景州了解这份冷静,因为那原本是他的位置,他曾经说过他和江夏是一类人并不是空想,看,现在的他就好像看见另一个自己。
卢景州平缓下呼吸,微微低垂下眼睛,手指悄悄地去解领带的死结。
“你记不记得,我高叁在书店见到你的时候,你交往的那个学妹。”
他必须说一些什么来敷衍:“怎么,你是不是要说我把她也杀了?”
江夏摇了摇头:“不,林少婷还活着。”
“只是自杀了很多次,得了抑郁症。”
卢景州垂下的眼里不见任何波澜。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江夏的手肘撑着车窗,偏头靠了靠:“最可笑的是,她直到现在还在为你说话,还在对你死心塌地,说是自己的错。”
“这一幕熟不熟悉?”
她和林少婷不一样,她有自己真正的爱人,所以才没有彻底沦陷进去。可是以后呢?
自己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卢景州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