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这么做,不厚道,对不住那个叫陈平安的泥瓶巷少年,最不对。”
李虹眼复杂地看着长子:“宝箴什么性子,你这个做哥哥的岂会不知?早知是如此两难的尴尬境地,为何当初你不随他一起去京城?”
年轻人无奈道:“爷爷闭关,宝瓶离家,加上如今小镇形势翻天覆地,正是决定各大家族未来走势的关键时期,容不得我们李氏灯下黑,我走得不放心。就算要走,也要等这边形势明朗,实在不行,科举一事也可以放一放。”
听到长子前面老成持重的言语,李虹微微点头。等听到最后一句,李虹顿时急眼了,直起腰,高声道:“绝对不可以!科举取士是重中之重的大骊国策,丝毫不亚于朝廷对山上势力的招徕!李宝箴性格比你急躁,离家之前,虽然在我和你爷爷跟前口口声声说离开小镇后会讲规矩,以阳谋行事,绝不会心怀侥幸、兵行险招。但结果呢?还不是来了先斩后奏这么一出,所以只能由着他胡闹。如果你再延缓科举,就等于拖慢家族的脚步至少三年!”
年轻人将一句到了嘴边的话默默咽回肚子。只要说出口,就意味着他和弟弟本就不算太好的关系会瞬间跌落谷底,甚至再无缝补修复的可能。而且说了毫无意义,因为爹在内心深处,并不否定弟弟的富贵险中求。
在错误的道路上早起奋发三年,在正确的道路上按捺住蛰伏三年,两者各自对家族未来三十年的影响、对两代人的影响,不言而喻。
年轻人走出书房后,独自走在雕花素雅的宽敞外廊上突然听到檐下一串风铃的叮咚声响。他袖手闭眼,微微仰头,听着叮叮咚咚的空灵声响,呢喃道:“聪明人太多了,也不好。”
青衫读书人,名为李希圣。
没有了楚夫人暗中作祟,陈平安一行人走得畅通无阻。
山坳里有一条通往府邸的道路,原本可供两辆马车并肩而行,如今虽然荒草丛生,沾着雨露寒气,可是比起先前他们凭借破障符离开那条黄泉路后,陈平安必须手持狭刀祥符一刀一刀开辟的道路,已经要好上太多。
魏晋突兀加入队伍后,并没有开口说话。这位风雪庙仙台的剑修一手牵着白色毛驴,一手扶住腰间剑柄,闭眼行走,心远游。
若说下五境和中五境之间是一条鸿沟,那么中五境和上五境之间无异于一道天堑。哪怕第十境的练气士在山下俗世贵为王朝栋梁的显赫存在,仍需要如荒冢枯骨一坐数十年甚至百年光阴,最终好不容易摸到了“静极思动”的破境契机,从洞天福地、山门府邸走下山去,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好又返回山上继续枯坐面壁的,仍不在少数。
魏晋悄然结束风雪庙独门吐纳之术,睁开眼睛转头望去,打量着那些与阿良熟悉的孩子。只是这位白衣剑仙的心思更多还是在风雪庙的祭奠上,惭愧于因为始终无法破境,已经很多年没去师父坟头敬酒了;再就是听过阿良那些所谓狗屁倒灶的小故事后,对倒悬山充满了憧憬,对那城头满是剑修的长城更是心向往之。
魏晋叹了口气,觉得意犹未尽。若是之前在“秀水高风”匾额之下,他的肉身已经稳固,与剑意完美契合,达到浑然天成的地步,那么出剑就不会有任何瑕疵,当时挡住去路的墨家游侠恐怕出剑就不止一寸那么点距离,剑身最少也该出鞘一半。
李槐看着这个眼飘忽的白衣仙,很是好。好的同时,也很遗憾,觉得如果阿良在场就好了。李槐很想拍着阿良的肩膀,告诉他像魏晋这样的才是剑术高手嘛,他阿良还是差了点,以后要多跟人学。看看人家魏晋的出场,人未到剑已至,一身白衣剑气环绕,打得那个恶鬼婆娘哭爹喊娘。就这惊天地泣鬼的出场,跟他阿良戴着斗笠牵着毛驴走在河边,能一样?
林守一发现魏晋在打量他们之后,又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不露声色地扶了扶书箱,思考自己的修行事。
领教过楚夫人深不可测的术法通,见识过两位剑修出入化的剑术切磋,林守一心头沉甸甸的:任重而道远,自己那点修为道行,如今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魏晋收回散漫视线,停下脚步,从袖中掏出一块散发出羊脂莹润光彩的玉牌子,坦言笑道:“我不能一路跟随你们去往大骊野夫关了,需要立即去往骊珠洞天的斩龙台砥砺佩剑高烛和本命飞剑,为将来的倒悬山之行做好准备。因为阿良前辈说过,通过倒悬山去往的那个地方,如今正值百年一遇的大战,我绝对不可错过。”
魏晋看队伍中没有人接手玉牌,耐着性子解释道:“虽然你们有一尊实力不容小觑的阴护送,可是为防再次出现今天的意外,我将这块玉牌送给你们。这是我们风雪庙和真武山独有的‘太平无事牌’,一旦遇到危险,只要持有者灌注真气,对其说上几句,松手后它就会自行掠向山庙,向自己的宗门发出求救信号。”
魏晋看到仍是没人接过这块意义重大的玉牌,没有怪罪这些孩子的不知天高地厚,反而笑道:“如果你们觉得让我陪着去往野夫关比起拿着一块小玉牌子更加安稳无事,我当然不会推诿责任,我只是跟你们商量商量,最后如何,还是看你们的意思。”
陈平安开口道:“剑仙前辈可以自行去往龙泉县寻找斩龙台磨砺剑锋,我们收下这块玉牌便是了。此去野夫关,本就有阴前辈护送,加上大骊朝廷之前也答应过帮助我们,所以那三人才会出现在女鬼身边,虽然略晚了一点,可毕竟证明了他们好歹是说话算数的。”
陈平安思量片刻,认真道:“今天这种大的意外,相信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
他接过牌子,转手交给林守一,小声叮嘱道:“记得收好,最好别放在书箱里,离得太远了,紧急状况会不方便取出。”
林守一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会把它和剩余两张符箓一起藏于袖中。”
魏晋会心一笑,对这个草鞋少年的通情达理有点小小的意外。其实魏晋早先就有些疑惑,为何是此人在队伍中一言而决?先前在楚夫人府邸前的街道上,魏晋就已看出名为林守一的少年已经踏足长生桥,气府景象生机勃勃,壮阔且平稳,是难得的修道坯子。而且少年还是那种清高倨傲的性子,怎么愿意位居人下?关键是,少年看上去本身好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至于那个年纪最小、虎头虎脑的家伙,既然会被阿良安排去照看白驴,福气之好,无须多说。因为不管如何,魏晋都会赠予李槐一份离别礼物。他魏晋独自游历列国,这么多年无牵无挂,种种遇机缘,收入囊中的好东西不在少数,大多随手散给一个个有缘人,能够留到如今的,自然是重中之重的好物件。
更何况当魏晋以清澈剑心照彻对方,扫开那份有人故意为之的雾障,才发现李槐的先天根骨竟比林守一还要好,是山庙兵家祖师们梦寐以求的头等良材美玉。
李宝瓶开口问道:“这块牌子,如果遇到今天的情况,当真飞得出去吗?先前的黄泉路,还有之后前辈您用飞剑破开的那层夜幕,会不会阻挡它的去路?”
魏晋哈哈笑道:“大可以放心,哪怕是十境修士的圣人地界也困不住它。此物速度极快,远胜御剑飞行。玉牌在飞掠途中,只要下山游历的风雪庙修士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都会以秘术将其牵引到身边,然后出手相救,所以大多不用师门后援出手就可以解决危机。”
李宝瓶点头道:“懂了。玉牌本身就是一种类似通关文牒的物件,如果是连阴前辈也打不过的对手,肯定身份很不简单了。以他们的岁数和阅历,会一眼就认出这块太平无事牌,也肯定会忌惮前辈和前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