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赶紧摆手,示意自己等着就是了。
半个时辰后,陈松风快步走出课堂,和刘灞桥并肩而行,看了眼他的佩剑,好道:“这就是大骊京城锁龙井里的那把‘符箓’?”
刘灞桥翻了个大白眼,双手抱住后脑勺:“宋长镜那个王八蛋,说好的将符剑留给我,等着我去拔出来,结果我这北行一路上全是在说大骊京城有人拿走了符剑的消息,我还不信,以为是宋长镜使出了兵书上的障眼法,故意帮我铺路呢,结果等我到了京城,好嘛,当真已经被一个叫杨花的厉害娘儿们给捷足先登了!”刘灞桥越说越气,“我去找宋长镜讨要说法,你猜怎么着?宋长镜只是让人递话给我,让我有本事自己去找杨花,把符箓抢回来。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止境宗师!后来听小道消息说,如今这娘儿们就在你们这的铁符江当了一位享受香火祭祀的江水正。这就是命啊。”
陈松风愣了愣:“你这趟来龙泉县城,是想从那位江手里拿回符箓?”
刘灞桥摇头晃脑道:“我刘灞桥是那样的人吗?”
陈松风更加疑惑:“那你来做什么?”
刘灞桥叹气道:“不过是返回风雷园的路上稍稍绕路,就到了这里。之前听说了关于龙泉县的很多事情,其中就有你们龙尾郡陈氏在此开设学塾,就想着来见你一面。我还真不是冲着杨花和那把符箓来的。”
陈松风微笑道:“我在这边为蒙童授业解惑,起先很不适应,恨不得一拍桌子就拂袖离开,如今倒是好一些了,经常告诉自己,就当是砥砺心性好了。”
刘灞桥点点头:“静下心来做学问确实挺好的。对了,之前那场始于红烛镇一带、止于大骊京城的变故,你听说了吗?”
陈松风点头道:“当然有收到各种传闻,但是家族内部众说纷纭,不同渠道传来的内幕消息相互矛盾,到最后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刘灞桥嘿嘿笑道:“你难道忘了,我当时就在大骊京城。你想不想知道真相?”
陈松风摇头道:“不想。我又不是修行中人,对于你们这些事没什么兴趣。”
陈松风之前也曾负笈游学,跟随游人登高作赋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算是文弱书生,可当初跟随颍阴陈氏女子一起进山,最后他的脚力和体力连一个陋巷少年都不如,以至于被陈对嫌弃地踢出队伍。
卖了个关子却没有人捧场,刘灞桥当然不太开心,揭短道:“年纪轻轻,暮气沉沉,活该你被陈对那个小娘儿们瞧不起。”
陈松风大笑道:“喂喂喂,打人不打脸啊,揭人伤疤算什么英雄好汉?”
刘灞桥一脸秘秘,压低嗓音:“那你想不想知道有关倒悬山的一个惊天大消息?”
陈松风毫不犹豫道:“说!”
刘灞桥打趣道:“啧啧,你才说过自己不是修行中人,也会好这个?”
陈松风色疲惫,字斟句酌,缓缓道:“倒悬山传出的任何消息,只会跟那个天下有关。那个地方的动静,有可能会决定整个天下的格局。哪怕我们东宝瓶洲只是被最小的涟漪波及,我们早一点知道,说不定就能早些做出一点正确的应对,哪怕最终只是获利一点点,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刘灞桥对此亦是无能为力。各有各的身份立场,有些时候旁人的安慰再好听,终究有一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刘灞桥也不愿意当这种言语上的朋友。在这位风雷园剑修心目中,真正的朋友,就是你飞黄腾达的时候,见不着我刘灞桥的影子;可当你有了大麻烦,需要有人站出来的时候,甚至不用你说什么,我刘灞桥就已经站在你身边了。事后,麻烦解决了,不用道谢。若是我刘灞桥死于这场麻烦了,你都不用愧疚。
刘灞桥伸手指了指东北方向:“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位于咱们天下最东北的那个大洲算是剑修最后的地盘了,几乎大半剑修在当地两位大剑仙的号召之下火速赶赴倒悬山。不知为何,两位大剑仙只在这些剑修经过骊珠洞天上空的时候短暂撤去了气机遮蔽,才让我们东宝瓶洲得以惊鸿一瞥,见识到剑修如蝗群过境的绝世风采。”
陈松风笑道:“如蝗群过境?这可不是什么好说法。”
刘灞桥哈哈笑道:“不中听怎么了,你想啊,有比这个更恰当的说法吗?蝗群过境,寸草不生,气势多足啊。”
陈松风犹豫了一下,仍是坦诚相待,说出一个秘密:“陈对曾经说过,大约每过百年,就会有一场大战发生在那堵城墙之下。”
刘灞桥点了点头,显然之前就知晓此事:“所以我想着去出一份力。退一步说,也存了以战养剑的私心。结果风雷园很快就回信飞剑一把,从师祖到师父再到师兄,全部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陈松风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刘灞桥突然问道:“那个叫陈平安的家伙还在小镇吗?”
陈松风摇头道:“不在了。如今这少年可了不得,据说一人独占了好几座山头,其中名叫落魄山的地方还有大骊朝廷刚刚敕封的一位山坐镇其中,是货真价实的大财主了。你对他不是观感很好嘛,以后重逢,大可以让他请你喝酒吃肉。”
刘灞桥抹了抹嘴,道:“他带的腌菜是真不错,当时差点咸死老子,但我在大骊京城顿顿吃着山珍海味,越吃越怀念那腌菜的滋味。”
陈松风没好气道:“你顿顿吃腌菜试试,看你会不会想念大骊京城的山珍海味!”
刘灞桥笑道:“那还是顿顿大鱼大肉好了,偶尔来一餐腌菜就行,要不然面黄肌瘦的,以后万一真见着了我家苏仙子,吓着了她,那多尴尬。”
陈松风问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以你刘灞桥的家世和修为,那正阳山苏稼再出类拔萃,一旦抛开风雷园和正阳山的世仇关系,你跟她怎么都算是般配吧,为何你连跟她打一声招呼都不敢?”
刘灞桥用心想了想:“可能是怕她一见到我,就不喜欢我了吧。”
陈松风愈发纳闷:“但是你和苏稼如果连面都不见,她不一样不喜欢你?”
刘灞桥转过头对着陈松风挤眉弄眼,笑嘻嘻道:“不一样的。只要一天没见面,我就对将来的那次见面充满期待和希望。”
陈松风摇头道:“你真是无聊啊。就不怕下次见面,你是去参加苏仙子的婚礼?”
刘灞桥如遭雷击,伸手搂过陈松风的脖子,凶恶煞道:“陈松风你找死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老天爷别搭理这家伙,月老更别当真啊……”
过了边境野夫关,就算离开大骊国境了。在到达大隋之前,还要先穿过大隋附属黄庭国的西北地带,大概有一千二百里路程。
大骊市井百姓喜欢说大骊官话,对于东宝瓶洲的正统雅言往往并不熟稔,而文风更加浓郁的大隋和黄庭国,几乎人人都会说本洲雅言,差别只在地方口音轻重而已。
一辆马车缓缓跟在一支队伍后头,车夫是于禄,崔东山一天到晚坐在车厢内闷头大睡。而谢谢已经完全融入这支陈平安领头的求学队伍,反而与于禄、崔东山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她能够跟林守一切磋棋术,说是切磋,其实就是碾压,其貌不扬的少女下棋杀力极大,动辄屠龙,杀得林守一几乎局局丢盔弃甲。她也能跟李槐天马行空胡乱闲聊,陪着李槐一起用彩绘木偶和五个泥人儿来排兵布阵,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谢谢唯独不愿跟李宝瓶说话,当然,后者同样如此。
陈平安对她和于禄都客客气气的,只是始终不搭理崔东山。这一路行来,崔东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