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甲武将和张山峰紧随其后。
一尊丈余高的黄铜力士大踏步轰然冲来,二话不说对着陈平安就是一拳砸下,陈平安只得伸出手掌挡住那只拳头。崇妙道人精心画符打造而成的这尊黄铜力士实力不俗,虽然品相不高,但是战力足以媲美二境巅峰的纯粹武夫,可被陈平安五指挡住拳头后,身躯关节处剧烈颤动,发出阵阵嘶鸣声,却始终无法前进分毫。
刘太守也快步跑出大门,仰头望去,见着了那个站在墙头上的银铃少女,立即高呼道:“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刘高馨,诸位猛士莫要误伤了她!”
徐远霞也跟旁人赶紧解释道:“是我们朋友,名叫陈平安,之前去调查城隍阁的虚实了。”
披甲武将点了点头,抬起手臂做了一个军中手势,潜伏在各处的弓箭手没有立即收起手中一架架强弓,只是箭头往下一压,紧绷如满月的弧度同时缩回新月形状。所有人的动作都整齐划一,连弦的弧度变化几乎都不差丝毫。
游历过许多国家的徐远霞心细如发,在见到这一幕后,顿时大为叹服:不承想彩衣国这般书卷气弥漫的地方,还有这么一支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那位如今负责坐镇城东门的马将军,必然是一位治军有方的大才。
崇妙道人掐诀召回那尊出师不利的黄铜力士,脸色不太好看,冷笑道:“黄老仙是主谋?哈哈哈,你这红口白牙的少年郎,我倒觉得你才是想要浑水摸鱼的歹人!”
他又转头对刘太守和武将说道:“若道法通天的黄老仙是那居心叵测的主谋,那我等还在这里谋划什么?干脆等死好了。再说了,黄老是幕后凶手的话,何必脱裤子放屁,主动为我们示警?”
刘太守沉吟道:“道理是说不通。”
武将倒是为陈平安说了一句公道话:“邪魔外道最擅长兵行险着,不可以常理揣度。我们目前最好谁都不要轻信,不妨先听这少年怎么说。”
刘高馨跳下墙头,一路飞奔而来,身法充满灵气,尤其是银质铃铛叮叮咚咚,身边荡漾出阵阵金色涟漪,分明是修行中人的模样。
刘太守顾不得深思为何小女儿变成了飞来飞去的仙,等到她来到身边,立即着急道:“有没有哪里受伤?你这个臭丫头,现在郡城这么乱,瞎跑什么?胡闹!”
刘高馨指了指陈平安:“老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因为先前赶路的时候,一手飞剑术惊天动地的老仙专门告诉她不要多说城隍阁的那场战事,他目前还不愿意泄露身份,以免郡守府也有作祟妖魔的内应,早早起了戒心。
她连忙改口:“我和陈少侠在城隍阁遭遇了一个祸害郡城的枯骨女鬼,正是那晚湖心高台率先露面的彩衣美人。我和陈少侠好不容易将其制伏,不料城隍爷和两尊文武属官像都入魔了,七窍之内黑烟翻涌,就要将我们打杀。所幸有位会飞剑的老仙从天而降救下了我们,只是老仙也身受重伤,要我们先来报信,那个姓黄的家伙与同伙处心积虑图谋一件法宝,要我捎话给爹,叫咱们绝对不要引狼入室!老仙还说等他调养好气海和本命飞剑,一定会再度出手,帮助我们斩妖除魔!”
陈平安色自若,在心中称赞少女的灵机应变。
众人一起快步返回正厅,不等落座,就有一身血污的披甲锐士进入,说是郡城之内多处出现如同陷入魔障的百姓开始疯狂杀人,无论是亲朋好友还是街坊邻居都不能幸免。这些百姓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眼眶渗出鲜血,而且身形颇为矫健,极为棘手,已经有许多官府兵丁和捕快受伤。不但如此,郡城有数处地方几乎同时出现了猩红光芒,方圆十数丈内草木枯黄,游鱼翻起白肚。
正厅内气氛凝重,刘太守强自镇定,开始排兵布阵。除了派人火速前往城东门通知马将军小心那个黄老仙之外,郡守府内所有胥吏都要离开官邸,通知城内百姓马上返回家中,暂时不得出门,否则,一经发现,以犯夜禁律从重处置。厅内众人则两人组成一队,联手去往各处古怪之地,以防不测。只要发现魔障百姓或是妖魔阴物,可斩立决。
徐远霞和张山峰一路,崇妙道人和披甲武将一路。在刘高馨的竭力要求下,她追随陈平安。刘太守再大公无私,哪里放心自己宝贝闺女去涉险,好在那位江湖武人义士主动请缨,协助陈平安去往赵府门口,刘太守这才千叮咛万嘱咐,要刘高馨不许冲动,一切听从两位高人的吩咐。刘高馨当然欢天喜地,满口答应下来,刘太守怕她不上心,又拉住她叮嘱一番,少女便有些不耐烦了。突然,身边那位不显老的“老剑仙”提了一嘴:“刘姑娘,不要让太守大人担心。”
刘高馨愣了一下,转头望去,看到陈平安既不是生气恼火,也不是倚老卖老,就像是简简单单要她把当下这件事情做得更好一些。刘高馨虽然不明就里,还是耐着性子跟父亲告别,保证自己不会意气用事。刘太守这才略微放心,最后向陈平安和那位姓窦的武人抱拳致谢,诚恳道:“小女就有劳两位侠士多加照顾了。”
陈平安和窦武人还礼。
三人火速去往跟官邸只隔了两条街的赵府,窦武人抬头看了眼天色,摇了摇头,感慨道:“山上仙也好,妖魔也罢,骨子里其实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不该如此。”
陈平安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沉默不言。
三人到了赵府门外,已经有眼眶渗血的魔障男女往外冲杀,张牙舞爪,奔跑迅捷。外边刀客和弓箭手多是郡城捕快和官邸衙役,平日最多是和小毛贼或江洋大盗打交道,哪里见识过这番场面,大多脸色雪白,弓箭也失了准头。而且那些魔障了的赵府家丁婢女哪怕身中箭矢也依然能够继续向前。弓箭手和刀客的粗劣阵形几乎是一冲即溃,只得与那些悍不畏死的魔障近身肉搏,若非陈平安三人刚好赶到,源源不断拥出的赵府人氏恐怕就要流窜各地,形成一股蝗群般的灾祸。
陈平安不知魔障是否有化解之法,更多还是以拳脚将那些赵府魔障打飞回大门附近。刘高馨铃铛大振,金花朵朵飘散四方,那些魔障只要被金花沾上,就会全身溃烂,变成一摊鲜血脓水,腥臭冲天。窦武人抽刀出鞘后,刀身绽放出刺眼的雪白光芒,每一刀下去,就直接将魔障男女老幼劈成两半。他的刀法极其不俗,分明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宗师境界,直截了当,毫不拖泥带水。但是比起徐远霞的刀法,此人出刀少了沙场粗粝气息,多了几分出入化的气象,极有可能是一位四境武夫往上走的武道宗师。由此可见,在官邸正厅那边不显山不露水,更多还是江湖上所谓的真人不露相。
刘高馨挡住一拨赵府魔障后,发现自己周围是满地鲜血和断肢残骸,突然蹲下身呕吐起来。
赵府内红光一闪而逝,散发出浓重的阴郁气息。陈平安眼见着赵府门口暂时没有危险,脚尖一点,迅速掠过高墙,直奔红光起始之地。
循着那抹红光的蛛丝马迹,陈平安来到一处雅静庭院,其内有一栋三层高的私家藏书楼,楼外台阶上坐着一个白衣公子哥,姿态慵懒,手肘抵在椅把手上,一手托腮帮,一手捧古书,打着哈欠,斜眼看向陈平安,微笑道:“怎么这么晚才来?这位公子气宇不凡,是山上修道的仙师,还是行走江湖的宗师子弟?”
坐直身体,白衣公子哥伸出手指沾了沾口水,轻轻翻过一页书籍,顿时书页之间又有猩红光亮一闪而过。红光汇聚成一条粗绳,像一条蟒蛇在空中扭曲翻摇,在院子高墙那边略作盘桓,就要冲入府邸某地,试图依附在府内众人身上。
陈平安一拍腰间养剑葫,那条猩红蛇蟒被一斩而断。
白衣公子哥一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