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有抽筋剥皮之苦,无数次刺眼锥心之痛。虽然陈平安的魂还远远算不得武夫第七境巅峰的无漏金身,可是马致的那条细微剑气,还真无法抓住陈平安的破绽,除非一力降十会,强行破开。
天下最强三境,含金量之重,只是传授拳法的光脚老人不屑说而已。
马致生出一点争胜之心,再从本命飞剑上拨出三缕剑气,化虚入体。这一次三剑齐下,他就不信陈平安的三魂路线当真无懈可击。
陈平安只是岿然不动,欲言又止。这一次他不敢再主动要求马老剑仙增加力道,总觉得会让老人脸上挂不住,不太妥当。那三缕剑气虽然凌厉阴沉,好像犁牛翻田,在体内那虚无缥缈的三条驿路上,以剑气强行犁出三条沟壑,就像心坎上流淌着三条冬日溪涧,透心凉,可是这种苦头,陈平安当初在竹楼时还是属于“开胃小菜”。
马致察觉到不对劲,不得不再次拔高陈平安的四境高度。他瞥了眼在身前微微颤动的飞剑凉荫,深呼吸一口气:“陈平安,我接下来要以凉荫强行化虚,挤入你魂之中。这份剖心之痛,你要有心理准备,若是坚持不住,一定要主动开口。凉荫虽是我的本命飞剑,与我心意相通,但毕竟就像是闯入别家的洞天福地,被你的魂遮蔽,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我与凉荫的联系。寻常杀敌,大可以不管不顾,只要它天翻地覆就行,但是你我之间,另当别论,你千万别逞强。”
陈平安撤掉剑炉立桩,后撤一步,摆出一个古老拳架,一手握拳贴在心口,一拳高过头顶。若是他再抬起一腿,其实有点形似佛教寺庙的一尊天王相,只不过真意大不相同。此拳,正是陈平安在孙氏祖宅两次打退金色云海蛟龙的云蒸大泽式。
当陈平安由撼山拳剑炉变为这一拳架后,气势浑然一变。再不是马致眼中,那个与少年范二有说有笑的阳光少年,不再是走桩立桩时气内敛的沉稳少年,而像是一位已经站在群山之巅的武道宗师。
这一拳将出未出,拳架而已。
真是好大的气魄!若是老龙城的那几位七境武道宗师,或是那位隐世多年的八境大宗师,有此惊人架势,也就罢了,可眼前少年才多大?马致都不知道今天自己第几次感到震惊了。
陈平安的心已经完全沉浸其中,眼前不再有什么飞剑凉荫,不再有金丹境剑修。只有光脚老人在竹楼内的暴虐大笑,豪气纵横,一次次打得他生不如死,一句句骂他是个孬种小娘们,其中夹杂着一些老人根本不是对他陈平安,而是对整个天地放声的肺腑之言。
此拳一出,要将降下天威的人打回天庭!要打得天地有别,由我这一拳来顶天立地!
陈平安脱口而出道:“请出剑!”
听到一个晚辈少年如此略带挑衅意味的言语,老剑修没有丝毫不悦色,心意一动,飞剑凉荫由实化虚,如铁骑冲杀,为君主开疆拓土。
陈平安脸色微白,双拳紧握,拳架微动,重重一跺脚。小院地面微微震动,一身巍峨山岳拳意向地底下蔓延开去。
马致微微皱眉,对着眼前少年,老人双指往下一划,如同武夫以长剑要将敌人开膛破肚。
陈平安瞪大眼睛,使劲咬牙,腮帮鼓起,拳架再变,还是云蒸大泽式。他始收缩,双拳距离拉近些许。与此同时,所有流泻在身外的拳意迅速归拢体内,如双掌猛然合十,拍打一只苍蝇。
“如此托大,可不明智。”马致冷笑一声,并拢双指再向上一提,暗中增加了本命飞剑的剑意重量。
陈平安肩头微晃,一拳骤然递出,拳意汹涌,直冲天空,打得那道遮蔽小院气象的祖宗桂树荫,在这一刻露出了真相。它原来如同水帘覆盖在圭脉上空,被一拳罡气轰然砸中,泛起阵阵涟漪,以至小院外方的景象都开始模糊起来。
老人在心中愤愤道:“我就不信了,堂堂金丹境剑修,教不了一个小小的四境武夫!”
老人郑重其事地后撤一步,一手负后,一手掐剑诀,厉声道:“陈平安,真正的试剑正式开始!飞剑凉荫,将会虚实相间,对你的体魄魂一并锤炼,用心对敌!”
少年眼坚毅,根本不说话,只是收起那古老拳架,向后缓缓以寸步倒滑出去,真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世间剑修,剑意万千,大不相同。金丹境剑修马致悟出的剑道真意,是本命凉荫一剑出世,愿人间再无炎炎酷暑,飞剑过处即是清凉胜地。
距离圭脉小院不远的那间寻常院子,桂花小娘金粟正在吃着一片甜瓜。岛上有一口天然的泉水,冰镇瓜果最是美味。金粟的传道恩师桂姨,对于人间美食早已没有兴趣,在一旁看着得意弟子的冷艳容颜,金粟寻常的东西,也流露出一份天然的清丽气度,心想难怪当年孙嘉树和苻南华这两个老龙城最出类拔萃的年轻俊彦,都对同一个女子心动不已。
孙嘉树是否喜欢金粟?当然是喜欢的,只是妇人不愿道破天机,因为她并不觉得金粟和孙嘉树,能够成为一对仙眷侣。关于金粟的夫君人选,在妇人心中,才华横溢、已经走到台前的孙嘉树最次,苻南华稍好,最好还是范二。
只可惜世间男女情爱,从来不以男子好坏、双方合不合适而论。
这要怪谁呢?桂姨有些自嘲,她还真的知道最早应该怪谁,只是如今就不好说了。
她微微讶异出声,忍不住转头望向圭脉小院那边。
金粟疑惑道:“师父,怎么了?”
桂姨笑道:“你好像看低了那个姓陈的少年郎。”
金粟又拿起一片甘冽去暑的甜瓜,无所谓道:“就算他比天还高,跟我也没关系。”
桂姨好似听到了一些心声,点了点头,然后对金粟说道:“你有事情做了。先去山脚铺子拿回药材,你马爷爷在那边留了口信,应该是早就准备妥当了。你回来后,等到马爷爷开口,再给圭脉小院准备一只大水桶。”
金粟茫然道:“怎么那个少年客人要浸泡药水、打熬体魄?这不是炼体境武夫才需要经常做的事情吗?”她有些不情愿,“给一个少年做这些事情,师父,我有些别扭。这可真不是我是什么小姐身子丫鬟命。平时我给客人煮茶抚琴、清扫院落,与他们对弈、诗词唱和,我也勤快的,但是给人准备洗浴之事,我……”
妇人笑道:“那么师父亲自去做?”
金粟叹了口气,仔细擦拭了手指:“我去还不行吗?”
金粟离开小院后没多久,很快就返回小院,带了一拨气势惊人的别洲客人。她原本还有些忐忑,不知为何这些人执意要拜访桂姨,但是当她看到师父已经站在小院门口时,便有些定下心来。在金粟内心深处,师父无所不能,绝非寻常的范家客卿。虽然师父对于自身师承以及修道历程,从来讳莫如深,但是金粟可以确定一件事,以师父的眼光和口气,哪怕师父不是一名元婴境地仙,最少也是一名金丹境练气士。金粟还真不信天能塌下来。
那一行人,总计六人,老少男女皆有,全部来自东南桐叶洲。他们是此次航程范家最大的合作伙伴,桂花岛将近半数秘库地窖,都给他们大包大揽拿下。至于那些货物是桐叶洲哪些独有物产,金粟一个桂花小娘当然无法知道,她只听说他们是桐叶洲一个宗字头仙家的大人物。
不管如何,既然师父亲自出面了,金粟也就安心去往桂花岛山脚取药材。她离去之前,忍不住回望一眼,六人中有一个身材极其高瘦的老人,比起大多数老龙城男子要高出大半个头,鹤发童颜,最为令人瞩目。老人所穿的一袭浓黑如墨的长袍纤尘不染,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