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拿下这拨北晋贼子。剑修又如何,不过是多出一两把飞剑的废物而已。”
姚九娘正要开口说话,钟魁已经抢先安慰道:“九娘,事已至此,反正已经不可能更加糟糕,还不如静观其变。这会儿你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
躲在灶房门口帘子那边的小瘸子使劲点头:“这个姓钟的这辈子就这句话还有些道理。”
驼背老人转头怒道:“已经是个瘸子了,还想要再变成哑巴?!”
小瘸子噤若寒蝉,立即闭嘴。
客栈之内,包括陈平安在内五人都是纯粹武夫,本就擅长近身厮杀。而对方除了武将许轻舟,蟒服宦官和徐桐都是练气士,又有两桌属于他们自己人的年轻扈从,只会束手束脚。
姚岭之突然对着陈平安喊道:“你不要再杀人了!不然我们姚家会被你害死的!”
二楼房门打开,裴钱死死盯住她,愤愤道:“臭丫头,闭上你的臭嘴,再敢对我爹指手画脚,我就用爹教我的绝世剑术戳死你!”
然后裴钱转向一楼:“爹,书读完一遍了,咋办?”
陈平安背对二楼:“再读一遍。”
然后补了一句:“再敢瞎喊,以后就不是让你读书,而是吃书了。”
裴钱使劲点头:“好嘞,爹!我都听你的。”
在裴钱关上门的一瞬间,敌我双方所有人几乎同时出手。
二楼隋右边驾驭那柄法宝品相的长剑痴心,以弧月式抹向徐桐的脖子。
徐桐脚踩罡步,令人眼花缭乱,不但一次次躲过了痴心,而且双指掐诀,双袖灵气充盈,一身法袍之上浮现出五彩云篆的雾霭画面。与此同时,他身边出现了一尊尊黑甲武将,它们空有盔甲,里边却无身躯,但是灵活异常。痴心虽然能够轻易刺穿那些铠甲,却仿佛完全无损这些符箓甲士的战力。有一次长剑穿透一尊甲士的“面门”,它竟然双臂抬起,十指攥紧剑刃,滋滋作响,溅出一大串火光。
以兵家甲丸护身的许轻舟与手持狭刀停雪的卢白象在电光石火之间同时前踏,刀锋相敲,双方刀尖像是都流淌出一条银色丝线,刹那之间互换了位置。
客栈门外,练气士手中七八件仙家灵器齐齐朝着堵在门口的魏羡劈头盖脸砸来,在夜幕中格外璀璨光彩。
魏羡手心猛然握紧那颗人承露甲的甲丸,将真气灌注其中,瞬间身披甲胄,与许轻舟如出一辙。
出拳如龙,快若奔雷。一身凝如瀑布倾泻的浑厚拳罡,加上一件上品甘露甲的庇护,魏羡却不是硬撼那些仙师兵器,只是将其纷纷打偏,双方之间,那些法宝牵扯出来的一条条流萤在魏羡身前七歪八斜,铿锵作响。转瞬过后,魏羡就被那些光彩包裹其中,但他反而愈战愈勇,气势暴涨。
客栈内,隋右边色淡漠,一手双指并拢竖立于胸前,驾驭痴心主攻徐桐,白皙如羊脂的另外一只纤手轻轻拧转手腕,一楼酒桌上那些筷子如得军令,半数变成了一把把“飞剑”,见缝插针,越过那些甲士刺杀徐桐,剩余半数飞掠到二楼她身侧,悬停四方,应对徐桐双掌之下出鬼没的雷法,每一次交锋,就会有一支筷子化作齑粉。
武疯子朱敛始终默默蹲在栏杆上,不言不语,无声无息。他眼中,只有陈平安和那个蟒服宦官。
真正能够决定结局的这两个人极有默契,一出手就倾力而为。
以方寸符缩地而至,陈平安第一拳就是人擂鼓式。那位大泉王朝的守宫槐则是阴与阳同时出窍游,两尊法相虚无缥缈,却有人威严。
陈平安不但一拳被阻,心口处还被宦官其中一尊阴探臂而入,所幸身穿法袍金醴,虽然心口处传来痛彻心扉的撕裂感觉,仍是不动如山。一跺脚后,魂魄分离,也出现了三个陈平安,其余两个再度分别以人擂鼓式笔直而去。
人擂鼓式的精髓就在于两拳之间的罡气牵引,如天空上的日落月升、世人的生老病死,规矩极大,必然而至。
跻身第五境的陈平安,经过藕花福地的牯牛山一战,已经能够做到魂魄分离,一分为三,可惜只能坚持一口气的光阴。不过配合很不讲道理的人擂鼓式,只要递出一拳就足够,就显得绰绰有余。
一拳击中宦官后,如沙场擂鼓声,瞬间就是十数拳,拳拳到肉,沉闷声响起。
陈平安的魂魄重新归位。毕竟不是正统练气士,魂魄离体时间太久会伤及本元。
反观蟒服宦官的第一次出手,姚九娘和姚岭之这些人震撼于这位大宦官的修为之高,竟然能够同时阴出窍、阳远游,这分明是地仙修为,但也品出了一层匪夷所思的意味:不是说这位大泉守宫槐是武学大宗师吗,怎么变成了修道长生的山上仙?
宦官错算了一招,就是没想到陈平安身上那件袍子品相如此之高,竟然硬生生挡住了自己那尊阴伸臂剐心的杀手锏。大泉江湖有数位大宗师就死在这一手上,不会真正出现鲜血淋漓的画面,但是会使得一个人的“心田”干裂,瞬间扯断心脉与所有窍穴的联系,毙命之后,人死如腐朽枯木,有点类似一拳打断长生桥的手段。
宦官被视为武道大宗师,并非什么拙劣的障眼法故意蒙蔽对手,而是此人拥有一具名副其实的宗师身躯,气血强壮,筋骨坚韧,足以媲美纯粹武夫的六境巅峰。所以无论是近身搏杀还是以山上术法对峙、法宝远攻,他两者兼备,故而最不怕与人换命。
但是挨中第二拳后,宦官就意识到不对劲。不是对手的拳罡如何了不得,而是不该躲不掉。五拳之后,宦官心中了然,大致梳理出了此人这一拳的拳理脉络。十拳之后,宦官似乎完全放弃了躲避的念头,而是选择了以伤换伤。
在这期间,飞剑初一和十五各自盯上了宦官的阴和阳。
一个貌似纯粹武夫、实则练气士的蟒服宦官,一个貌似剑修、其实是纯粹武夫的陈平安。两人在方寸之地、两臂之间,把一场架打得十分粗鄙,相较于二楼隋右边的驭剑迎敌、卢白象和许轻舟之间的刀光森森、客栈门外魏羡的气象万千,陈平安和大泉宦官的厮杀除了一个“快”字就没有其他,枯燥乏味,却凶险万分。
两桌扈从已经躲到了楼梯口,他们深知客栈内这场乱战他们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对此,唯一闲着的朱敛没有出手阻拦,连正眼都没有看一下。
钟魁斜靠柜台,望向陈平安。
他云游四方,从未见过能够把一种拳架打得这么……行云流水的纯粹武夫。既然年纪不大,那么就得走过很远的路,看过很多高山大川才行吧?
杀气、戾气、凶悍之气全无,甚至连争胜之气都不重,但气势偏偏还很足,钟魁有些好这个年轻人的拳法宗旨到底是什么。
不过人力有穷尽时,自身体魄所能承载的拳意反扑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对上这个大名鼎鼎的大泉守宫槐李礼,年轻人如果拳法止步于此,哪怕拼着受伤,最后一拳成功“打杀”了李礼,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纯粹武夫不为世人所重,不被庙堂敬畏,反而是那些修道之人受人顶礼膜拜,是有理由的。“万千术法,一剑破之。”这句话在山上流传很广,很多人都觉得是在忌惮剑修的杀力,其实不全对。“万千”二字,早就说出了修行之人的厉害之处。
陈平安最后一拳人擂鼓式,果真将李礼的一拳打得粉碎,甚至就连那一袭大红蟒衣都像是虚无之物了。但是当陈平安发现李礼身上并无半点鲜血溅射时就心知不妙,立即以《剑术正经》中化用为拳的镇头式采取防御姿态,一退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