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声读书。”
裴钱问道:“我会背了,不拿书行不行?”一见陈平安又要生气,裴钱立即转身就跑,说:“要拿书的,不然诚意不够,愧对写书的圣贤。”
陈平安叹了口气,又想起了泥瓶巷的顾璨那个小鼻涕虫。
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家伙。
观景台上,裴钱双手高高拿着书,不用翻书页,就开始大声朗诵起来,假装翻书页的时候,转头满脸得意,对魏羡轻声笑道:“老魏,我爹觉得我这次认错的话,说得对哦。”
魏羡伸出大拇指,以示嘉奖。
裴钱摇头晃脑,结果脑袋上给人一记爆栗砸下去。
裴钱头都不敢转,哭喊道:“我不敢了,我错了,真的不敢了……”
朱敛“嗯”了一声,负手转头而走:“好的,孺子可教,还有救。”
裴钱猛然转头,正要跟这个老王八拼命,结果刚好看到陈平安走出房间,立即憋下这口恶气,乖乖转头,继续背书。
不久之后,除了裴钱还留在观景台背书,就只剩下卢白象还在桌旁,与陈平安相对而坐。
卢白象笑问道:“主公,你就不问我那句话的内容?”
陈平安摘下养剑葫芦,倒了两杯酒,递给卢白象一杯,笑道:“想说就说,你不想说,我又能如何?”
朱敛曾经以为陈平安之所以对卢白象刮目相看,是因为后者第一个说出了那句话,算是第一个投诚的“叛徒”。
恰恰相反,卢白象至今未说,是画卷四人中的最后一个。
卢白象色古怪,喝过了一杯酒,才说道:“我那句话,其实相比他们三个,应该是最没有意义的,‘花钱如流水,开不开心’。”
陈平安无奈道:“的确是那人的口气。”
卢白象问道:“以后能不能不喊主公?”
陈平安摇头道:“那可不行,听着挺带劲的。”
卢白象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本以为陈平安极有可能会答应下来。
陈平安哈哈笑道:“不用喊,开个玩笑。”
卢白象缓缓起身,抱拳行礼,微笑道:“陈平安以国士待我,卢白象必以国士报之。”
陈平安也只好跟着起身,还礼道:“这话换成朱敛来说,我还习惯,你来说,不太适应。”
卢白象笑着告辞离去。
陈平安独自坐在桌旁,耳边读书声不断,过了许久,说道:“回屋子。”
裴钱就等这句话了,合上书本,欢快地跑回屋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嗓音沙哑道:“渴死我了。”
陈平安问道:“真不记恨我?”
“啊?”裴钱一脸茫然,色并非作伪,“为啥记恨?”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
裴钱可怜兮兮道:“今天能不能不抄书啊,爬了那么多阶梯,可累了。”
陈平安啪一下,贴了一张符箓在裴钱额头,道:“这张宝塔镇妖符,归你了。”
裴钱正要欢呼,陈平安已经说道:“回自己屋子抄书去。”
裴钱一琢磨,自己赚大了啊,于是利索地重新挎好包裹,手持行山杖,蹦蹦跳跳抄书去了。
陈平安走到观景台。
已经是第几次乘坐仙家渡船了?
隋右边在自己屋子闭目养,桌上放着那把越来越露锋芒的痴心剑。养了这么长时间的剑后,隋右边能够清晰感受到一股剑意在剑鞘内游走。
剑意,而非剑气。
那晚大战落幕后,她跟随陈平安离开破庙,两人有过一番对话。
陈平安的言语,有些说得很不客气:“当下两枚金精铜钱,我可以不用你还,但是从今往后,魏羡、朱敛和卢白象,他们三个,花了我的金精铜钱,还不还,待定,可是你必须还,不过什么时候还,不讲究,只是话我得先说清楚,丑话说在前头,总好过到时候你跟我翻脸。”
有些则说得很让人怀疑:“你别觉得我没资格与你说修行和剑道,我见过天底下剑术和剑意几乎是最强的两个剑修。我虽然练剑不久,但是我已经知道剑术和剑意在这座天下的最高处在哪里,一步步走去那边就行了。”
有些则说得玄乎:“修行一事,重在叩心关。你们四个,曾经都是藕花福地的天下第一人,自己有自己的道路要走,而且会走得格外坚定。比如你隋右边,就一心想要剑术通,越是志向高远,你现在就越绝望。但是相信我,天无绝人之路!”
最后隋右边询问陈平安为何唯独她,必须要偿还金精铜钱。
那个家伙,当时色严肃,回答道:“我有个喜欢的姑娘,下次我去找她的时候,她要翻看我的家底,万一对不上账,而且还是因为其他女子,我怎么跟她解释?”
剑气长城,大战告一段落。夜幕中,这座天下,双月悬空。
走马道上,大小新旧两座茅屋那边,宁姚坐在茅屋里正对着的那处城墙上,膝盖上叠放着压裙刀和槐木剑,怔怔出。
那位名为陈清都的老大剑仙,来到宁姚身边,盘腿坐下,道:“既然暂时空闲下来,那么有件事就可以告诉你了。”
宁姚疑惑转头。
老人笑道:“那把长气剑,我本来是想着将来哪天送给你的。”老人摆摆手,打断宁姚的开口,道:“但是此次妖族攻势,极其怪,我怕送你,反而是祸事。刚好陈平安要重建长生桥,我就让他背着长气剑去桐叶洲找那座观道观。借剑之前,我私底下与他明言,背了长气剑,好处一大把,可是坏处更大,要担因果的,是宁姚与妖族之间的大因果。”
陈清都微笑道:“那孩子……第一次流露出很不一样的眼和脸色,哪怕他与曹慈一战,咱们就在旁边看着他连输三场,陈平安的眼都不曾那么明亮。真是让人记忆深刻。”
陈清都转头问道:“宁丫头,你怎么不生气?不怪我多此一举,让他担风险?”
宁姚翘起嘴角,道:“生气?我不生气。我是宁姚!他是陈平安!”
意气风发,好像在说,我宁姚喜欢的家伙,愿意这么做,她半点都不怪!
陈清都跳下墙头,走向茅屋,啧啧道:“大晚上的,还要挨这么一剑,我也是自找苦吃。”
宁姚双手托着腮帮,开始想念他,满脸骄傲的笑意。
哈,我的眼光怎么就这么好呢?
她突然眉头紧皱,想起在泥瓶巷住宅有过一次对话,自言自语道:“啊?到最后还是我缺心眼?”
她站起身,收起了曾经借给他的压裙刀,以及跟他借来的槐木剑,然后一边学着那个笨蛋出拳而走,嘴里一边道:“我宁姚一只手,能打五百个大剑仙陈平安!”她停步转身,望向那座蛮荒天下,双臂抱胸,采飞扬,“就问你们怕不怕?”
老大剑仙陈清都哑然失笑,好嘛,真要有这么一天,天底下谁敢不怕?
当初在天阙峰渡口旁。
姜尚真最后问了陈平安一个小问题:“为何要在乎那些青虎宫子弟的观感?而且你那是……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图什么?至于吗?”
姜尚真当然看得破障眼法,知道法袍金醴和养剑葫芦的不俗,但是真正让姜尚真感到怪的物件,是陈平安别在发髻间的那支白玉簪子,材质普通。
他稍稍留心,就发现了玉簪上篆刻有八个小篆:
言念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