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更是不太上心。
宝瓶洲寻常一国之内,金丹境地仙就已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毕竟如大骊王朝这般藏龙卧虎的存在,放眼整座浩然天下都不多见。
随着大骊宋氏铁骑踩在了观湖书院以北不远,事实上大骊等于囊括了一洲之地的半壁江山,大骊被视为天下第十大王朝的呼声,愈演愈烈。
见过大世面了,不足为。
遇上第二拨人的时候,其中的圆脸少女眼中的一惊一乍就没有停过。背着一只竹箱,腰间别有一只朱红酒壶的白袍年轻人;骑在黄牛背脊上的黑炭小丫头,腰间竹刀竹剑交错而悬;背负长剑的绝色女子,还有年轻道士和大髯刀客……真是一支古怪的远游队伍,难道这就是爷爷曾经说过的山泽野修?
黑衣老者一看这伙人就不是寻常之辈,他身为老江湖,还是愿意讲些老规矩,很快制止了少女4无忌惮的打量视线,不但如此,还与陈平安点头致意,大概算是替晚辈道歉。
陈平安便抱拳一笑,作为回礼。
行走江湖,多是这样的萍水相逢,只是本该就此陌路的两拨人,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重新聚在了一起。
罕见的狂风骤雨,使得山间小路格外泥泞难行。春寒本就冻骨,山风呼啸而过,这场雨水又极为阴冷,裴钱直接被黄豆大小的雨水打蒙了,脸庞也被砸得火辣辣生疼,很快就嘴唇铁青,浑身打战。这还是裴钱习武之后的体魄,若是习武之前,估计只是这一会儿工夫的风吹雨淋,就足够让她一病不起。
陈平安让朱敛探路,看附近有无躲雨的地方。佝偻老人身形如猿猴,在树木崖石间辗转腾挪,很快就回来了,说前边不远处有个天然生成的大石窟,当下已经有一伙人在那边落脚,燃起了火堆取暖。陈平安背起裴钱,戴了一顶斗笠,还取了件蓑衣披在她身上,尽量让裴钱少受些山风雨水的冲击。
张山峰被雨水浇得几乎睁不开眼,走在陈平安身边,大声提醒道:“这场大雨不对劲。”
陈平安点点头,取出一张材质相对普通的黄纸符箓,正是《丹书真迹》上品秩最低的阳气挑灯符。逢山遇水,破败庙观或是乱葬岗,陈平安都会以此符开路,查看一方水土中阴煞之气的浓郁程度。陈平安双指拈符,轻轻一抖,真气浇灌其中后,瞬间点燃。这张挑灯符燃烧速度不快,比起当年孤身闯入彩衣国城隍庙那次,逊色很多,陈平安持符开道,以免前方有陷阱。
山坳一役,与一位金丹境地仙结下梁子不说,也许还惹来那伙散修的觊觎,不可不慎。
不但如此,陈平安还询问那头黄色地牛,是否知晓这一带有没有大妖做山大王。黄牛摇晃脑袋,道:“我开窍之后五百年间,不说最近两百年蛰伏地底,之前都不曾听说青鸾国这边有山精鬼魅作乱。倒是三百年前,在离此三百里外的一座佛寺,见过一幕僧人说佛法时桂子如雨落的场景,十分。当时听说那些落满寺庙一地的金色桂子,就来自这座青要山的桂树。”
徐远霞伸手扶住斗笠,大声笑道:“那座佛寺我跟张山峰早就去过,名气太大,不得不去。只是除了墙壁上的题字,其他没瞧出门道,几桩著名佛门公案的遗址,也早已被圈禁起来,不许香客涉足。我们俩闲逛了半天,倒是见着了一幕,让我写在了游记里头:暮色里有两个负责搬运功德箱的小沙弥,大概是觉着香客稀疏,没有外人了,便踮起脚尖,弯腰伸手,胡乱抓钱,掏了半天,最早摸出一颗银子的小沙弥哈哈大笑。”
陈平安对于佛家一事,了解不多,宝瓶洲佛门不兴,甚至可以说是九大洲里香火最少的一个。陈平安在藕花福地时,经常去那座毗邻状元巷的心相寺,才接触到了一些佛法。他疑惑道:“不是说僧人双手不碰钱财吗?”
张山峰笑了笑,道:“天底下哪有雷打不动的规矩。”
徐远霞打趣道:“那些寺庙没白逛,这话说得很有禅机啊。”
黄色地牛极少出声,除非是别人问话,才会开口,这会儿便沉默下去。只是它清楚记得,那座古老佛寺建在一座山脚下,当时已是观海境的它不敢太过靠近人间香火,既怕惊扰世人,更怕惹来仙人物的厌恶,只能遥遥望向那座寺庙,看到一位穿着雪白袈裟的年轻僧人,在一处悬挂铁马的屋檐下,伸出手,金色桂子如雨点落在他的手心。
陈平安和张山峰、徐远霞说笑之间,脚步飞快。一路走来,阳气挑灯符缓缓而烧,而且离开那条登山之路越远,燃烧速度就越慢。这场名副其实的阴雨,多半是练气士针对金桂观此次收徒盛举而做的局。等到陈平安收了还剩下半张的挑灯符入袖,他们已经来到了朱敛寻见的那座洞窟。洞窟颇大,如乡野村庄的祠堂,足够容纳三四十人。
先到石窟的清一色是女子,有七八个人,年长者是白发老妪,年纪最小不过豆蔻年华,因为遭了一场大雨,原本用来遮掩容貌的幂篱,便显得累赘,与斗笠、雨伞、蓑衣一起放在脚边。她们此刻正在烤火,见到了陈平安一行人后,眼清冷,其中几人挪了挪位置,靠近篝火,显然不愿与陈平安他们有太多交集。
陈平安忍不住转头瞥了眼朱敛,后者笑容“憨厚”。
这些师出同门的女子应该在下雨之初,就进入了石窟,早早收集了枯枝。如今石窟外面狂风大作,足可掀屋,大雨滂沱,陈平安一行人就只好干瞪眼。张山峰作为练气士,虽然境界不高,但是以一些入门术法生火,并不难,只不过出门在外,随意施展通,是修行大忌。
陈平安帮着裴钱搭好了牛皮帐篷,然后从竹箱拿出她的干净衣裳,让隋右边帮她换上。
等到裴钱活蹦乱跳走出帐篷,先前遇上的那帮江湖人士也原路返回,狼狈不堪地来到石窟避雨。
这场雨下得实在是连江湖豪侠都要低头哈腰。
陈平安见到了那位鹰钩鼻老者,率先点头致意,后者亦是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既然陈平安如此客气,朱敛四人就换了位置,默默腾出了一片空地。
扈从把好似落汤鸡的圆脸少女围在中间,遮挡外人视线,毕竟雨水浸透衣裳,使少女身段曲线毕露。
这伙江湖人各自坐下后,圆脸少女开始打量那些先到石窟的女子,突然眼睛一亮,问道:“你们该不会是云霄国胭脂斋的婆姨吧?”
先前少女不过是打量了几眼陈平安,黑衣老者就出声劝阻,但是这次少女的言语如此不敬,近乎挑衅,老者却依旧闭目养,置若罔闻。
那边,一名眉眼间满是锐气的年轻妇人,转头怒道:“放4!”
圆脸少女浑然不怕,笑眯眯反问道:“请教一下,本姑娘怎么就放4了?”
这些女子正是来自云霄国江湖顶尖豪门胭脂斋,其中那名年纪最小的豆蔻少女,下巴尖如鹅蛋,容貌秀美,她瞪大眼睛,好地打量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同龄人。胆敢这么挑衅胭脂斋的家伙,云霄国江湖上屈指可数,难道是青鸾国或是庆山国的某个大门派?
这名尖下巴少女下意识伸出拇指,摩挲着腰间一把插着精致短刀、色泽泛黄、圆润可人的竹制刀鞘,上面刻着“蕞尔”二字。
她的同门师姐,那名年轻妇人腰间则别有一对鸳鸯刀,此时也握住刀柄,脸色冷若冰霜,沉声道:“那就搭手,试试深浅?”
搭手是武林中人相对比较文雅的一种切磋方式,近乎文斗,不太容易见血,因为只要一方见了血败下阵来。
圆脸少女朝那妇人做了个鬼脸,道:“仗着年纪大,多学了几十年武艺,欺负晚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