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闲,便下了山,来这儿打下手帮忙。
虽说庞兰溪的修行任务越来越繁重,两人见面的次数相较于前些年其实是属于越来越少的。可是少女眉眼明亮,她从未如此憧憬以后的生活。哪怕没有见到庞兰溪的时候,她也少了许多忧愁。
金乌宫柳质清独自枯坐于山峰之巅,只有包括金乌宫宫主在内寥寥无几的修士知道这位小师叔是开始闭关了,而且时日不短,所以近期封山,不允许任何人登山。
至于为何柳质清会坐在山顶闭关,本就屈指可数的几人当中更是无人知晓,也没谁胆敢过问。
骸骨滩摇曳河上游的一座仙家渡口,一对难得在仙家客栈入住多日的野修夫妇,当终于跻身洞府境的妇人走出房间后,男子热泪盈眶。
两人一起步入屋子,关上门后,妇人轻声道:“我们还剩下那么多雪花钱。”她擦了擦眼泪,“我知道,在送我们那几副鬼蜮谷白骨后,那位剑仙根本就没想着返回奈何关集市找我们。为什么呢?”
男人笑道:“欠着,留着。有无机会遇上那位恩人,咱们这辈子能不能还上,是我们的事情。可想不想还,也是我们的事情。”
在苍筠湖湖君殷侯出钱出力的暗中谋划下,随驾城火祠庙得以重建,新塑了一尊彩绘像,香火鼎盛。
至于城隍庙,则迟迟未能建成,朝廷也久久未曾敕封新城隍。
随驾城内,一对陋巷少年被一群青壮地痞堵住小巷两端,手持棍棒,笑着逼近。其中一个高大少年双手撑在墙壁之间,很快就攀缘到墙头。另外一个瘦弱少年也依葫芦画瓢,只是速度缓慢,被一人狠狠拽住脚踝摔在地上,一棍子朝他脑袋上砸去。
瘦弱少年以手臂护住脑袋,被打得倒退贴墙。
那个原本已经可以逃走的少年轻轻跃下,由于离地有些高,身形矫健的少年几次踩踏小巷左右墙壁,落在地上,乱拳打倒了几人后,依旧双拳难逃四手,很快被一顿棍棒伺候,但仍竭力护住身后那靠墙瘦弱少年。
最后,高大少年的脑袋被人按在地上,瘦弱少年被打得贴着墙根满地打滚。
一个青壮地痞一脚踩在高大少年脑袋上,伸伸手,让人端来一只早就准备好的白碗,后者捏着鼻子,飞快将那白碗放在地上。
“敢坏我们的好事,就该让你们长点记性。”青壮男子丢了一串铜钱在白碗旁边,“瞧见没,钱和饭都给你备好了。吃完了碗里的,钱就是你们的了,若是吃得快,说不定还可以挣一粒碎银子,不吃的话,我就打断你们的一条腿。”
高大少年死活不肯,那瘦弱少年哀号一声,原来是被一棍子打在了后背上。
最后,那拨地痞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当然没忘记捡起那串铜钱。
高大少年蹲在墙根,呕吐不已。
鼻青脸肿的瘦弱少年抱腿靠墙而坐,哭出声来。
高大少年挣扎着起身,最后坐在朋友一旁:“没事,总有一天,我们可以报仇的。”
瘦弱少年沉默许久,止住了哭声,怔怔出,最后轻声说道:“我想成为剑仙那样的人。”他擦了擦眼泪,不敢看身边的高大少年,“是不是很傻?”
高大少年揉了揉他的脑袋:“可以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说不定那位剑仙跟咱们一般岁数的时候还不如咱们呢!你不是总喜欢去学塾偷听老夫子讲课嘛,我最喜欢的那句话到底怎么说来着?”
瘦弱少年说道:“有志者事竟成!”然后低下头,“可是我哪怕有了本事,也不想跟这些只会欺负人的混子一样。”
高大少年笑道:“没事,等我们都成了剑仙那样的人,你就专门做好事,我……也不做坏事,就专门欺负坏人!来,击掌为誓!”
两个少年一起举起手掌,重重击掌。
高大少年转头对瘦弱少年呼出一口气:“香不香?”
瘦弱少年赶紧推搡了对方一把,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一起疼得龇牙咧嘴,最终都大笑起来。他们一起仰头望去,小巷狭窄,好像天大地大,只有一条线的光亮和出路。
但是毕竟那条光线就在他们的头顶,并且被他们看到了。
梳水国,宋雨烧在盛夏时分离开山庄,去小镇熟悉的酒楼,坐在老位置,吃了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老人得意扬扬,自言自语道:“小子,瞧见没,这才是最辣的,以前还是照顾你口味了。剑术是你强些,这吃辣,我一个能打你好几个陈平安。”
彩衣国,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妪躺在病榻上,一只干枯手掌被坐在床头的妇人轻轻握住。
已经油尽灯枯的老妪竭力睁开眼睛,呢喃道:“老爷、夫人,今年的酒还没酿呢,陈公子若是来了,便要喝不上了……”
妇人泪眼蒙眬,轻轻俯身,小声道:“莫怕莫怕,今年的酒水,我会亲手酿造的。”
老妪碎碎念叨,声音已经细若蚊蝇:“还有陈公子最喜欢吃那冬笋炒肉,夫人记得给他拿大白碗盛酒,不要拿酒杯……这些本该奴婢来做的琐碎事,只能有劳夫人了,夫人别忘了,别忘了。”
当初崔东山离开观湖书院后,周矩便觉得这是一个妙人。
在崔东山离开没多久,观湖书院以及北边的大隋山崖书院都有了些变化。
从书院圣人山长开始,到各位副山长,所有的君子贤人,每年都必须拿出足够的时间去各大王朝的书院、国子监开课讲学,而不再是圣人为君子传道、君子为贤人授业、贤人为书院书生讲学。
大骊所有版图之内,私家学塾除外,所有城镇、乡野学塾,藩属朝廷、衙门一律为那些教书匠加钱。至于加多少,各地酌情而定。已经教书授业二十年以上的,一次性获得一笔酬劳。此后每十年递增,皆有一笔额外赏钱。
这一天,游手好闲的白衣少年郎终于看完了从头到尾的一场热闹,飘然落在一座再无活人的富豪宅邸内。最后,他与一个丫鬟身份的妙龄少女并肩坐在栏杆上。
少女路过后院时,被那与人偷情、事情泄露的夫人牵连,被一对义兄弟一记尖刀捅死了。那位夫人更惨,被那愤恨不已的宅子老爷活剐了。当时揭发嫂子与那汉子的义弟眼炙热,握刀之手轻轻颤抖。
他第一次见到嫂子的时候,妇人笑容如花,招呼了他之后,便施施然去往内院,掀起帘子跨过门槛的时候,绣花鞋磕绊脱落,妇人停步,却没有转身,以脚尖挑起绣花鞋,跨过门槛,缓缓离去。在那之后,他始终克制隐忍,只是忍不住多看她几眼而已,所以他才能看到那一桩丑事。
崔东山双手放在膝盖上,与身边那个早已死透的可怜婢女好似闲谈道:“以后的世道,可能要更好,可能会更坏,谁知道呢?”
一个身背巨大剑架、把把破剑如孔雀开屏的杂种少年与师父一起缓缓走向剑气长城。先前师父带他去了一趟那处天底下最称得上是禁地的场所,一座座宝座空悬,高低不一。师父带着他站在了属于师父的那个位置上。
“师父,那位老大剑仙,与你的朋友阿良,到底谁的剑更快?”
“不好说。”
“师父,为什么挑我做弟子?我一直想不明白,今天以前,其实都不太敢想。”
“因为你是我们蛮荒天下有希望出剑最快的人。你兴许不会成为那个站在战场最前边的剑客,但是你将来肯定可以成为压阵于最后的剑客。”
少年惶恐道:“我怎么跟师父比?”
那个汉子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