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尊真灵祇时出剑的剑气殃及,才劈出的破碎小天地吧?”
她不再言语,剑尖处,芥子大小的一粒光亮,蓦然大如拳头,陈清都鬓角发丝缓缓飘起,有些被斩落,随风飘散,一缕缕发丝,竟是直接将那些停滞不前的光阴长河,轻易割裂开来。
“陈清都,我给你一点脸,你就要好好接住!”她色冷漠,一双眼眸深处,孕育着犹胜日月之辉的光彩,接着道,“万年之前,我的上任主人怜惜你们,你们这些地上的蝼蚁接住了。万年之后,我已经陨落太多,你剑道拔高数筹,但这不是你这么跟我说话的理由。老秀才将我送到此地,一路上担惊受怕,与我说了一箩筐的废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清都苦笑道:“该不会是老秀才说了提亲一事,前辈在跟我怄气吧?老秀才真是鸡贼,从来不愿吃半点亏!”
陈清都伸手,握住剑尖处的那团光明,说道:“不能再多了,这些纯粹剑意,前辈可以尽管带走,就算是晚辈耽误了前辈砥砺剑锋的赔罪。若是再多,我是无所谓,就怕事后陈平安知晓,心中会难受。”
她皱了皱眉头,收起长剑,那团光明在剑尖处一闪而逝,缓缓流转剑身,她重新恢复拄剑之姿。
陈清都转头望去,笑道:“前辈如今再看人间,作何感想?”
她冷笑道:“太小。”
陈清都点点头,道:“确实,曾经的日月星辰,在前辈剑光之下,都要黯然失色。或者说,正是前辈等人的存在,造就了如今的星河璀璨。”
天上星辰万点,皆是蜉蝣尸骸。
陈清都站起身,身形佝偻,似乎不堪重负,万年以来,再未曾真正挺直脊梁。
几座天下的剑修,除了屈指可数的一小撮人间大剑仙,都早已不知,世间剑术,推本溯源,得自于天。在那之后,才是千万种通术法,被起于人间的长剑,连同各路灵一一劈落人间,被大地之上原本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人间蝼蚁,一一捡取,然后才有了修道登高,成了山上仙人,从一些只是香火源头的傀儡,从众多灵饲养的圈养牲畜,摇身一变,成了天下之主。
那是一段极其漫长和苦难重重的岁月。
陈清都便是人间最早学剑的人之一,是资历最老的开山剑修,最后方能合力开天。剑之所以为剑,以及为何独独剑修杀力最为巨大,超乎于天地,便是此理。
只是在那场打得天崩地裂的大战后期,人族内部发生了分歧,剑修沦为刑徒,流徙至剑气长城;妖族被驱逐到蛮夷之地;浩然天下有了中土文庙,建造起九座雄镇楼,矗立于天地间;骑青牛的小道士,远去青冥天下,建造出白玉京的地基;佛祖脚踩莲花,佛光普照大地。
八千年前的蛟龙灭种,与之相比,算得了什么?
陈清都轻声问道:“前辈为何愿意选择那个孩子?”
她说道:“齐静春说有些人的万一,便是一万,让我不妨试试看。”
陈清都问道:“可曾再次失望?”
她随手提剑,一剑刺出。一剑洞穿陈清都的头颅,剑身流淌而出的金色光亮,就像一条悬挂人间的小小银河。
陈清都依旧纹丝不动,只是唏嘘道:“前辈的脾气,依旧不太好。”
她说道:“已经好很多了。”
陈清都横移数步,躲开那把剑,笑道:“那前辈当初还要一剑劈开倒悬山?”
如果不是亚圣亲手阻拦,并且难得在文庙之外的地方露面,估计如今倒悬山已经崩毁了。
她说道:“当时主人昏迷不醒,我可以自行作为。”
陈清都无奈道:“如何都想不到,前辈的主人,会是陈平安。只是稍稍再想,好像换成其他人,反而不对,如何都不对。换成其他任何人,谁才是主人,真不好说。”
陈清都突然笑了起来:“齐静春最后的落子,到底是怎样的一记仙手啊。”
她随手一抓,剑身当中金光被一拽而出,重新聚拢成一团璀璨光明,被她握在手心,随便捏碎,冷笑道:“赠予剑意?你陈清都?”
陈清都笑着点头,不说话。
她双指并拢,微笑道:“我自取。”
整座剑气长城,皆有粒粒金光,开始凭空出现。
陈清都脸色微变,叹了口气,真要拦也拦得住,可是代价太大,何况他真吃不准对方如今的脾气,那就只好使出撒手锏了。
于是那个在路上震散了酒气,即将走到宁府的青衫年轻人,一个踉跄就走到了城头上,出现在了高大女子身边。
陈平安满脸疑惑和惊喜,轻声喊道:“仙姐姐?”
高大女子一挥袖子,打散金光,手中长剑消失不见,她转过身,露出笑意,然后一把抱住陈平安。
陈平安有些手足无措,张开双臂,转过头望向陈清都,有些色无辜,结果被她按住脑袋,往她身前一靠。
陈清都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眼睛——真不是自己眼花。
这位老大剑仙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先前一剑,能不疼吗?
陈平安满脸涨红,好在她已经松开手。她微微弯腰低头,凝视着他,笑眯起眼,柔声道:“主人又长高了啊。”
见她又要伸出双手,陈平安赶紧也伸手,轻轻按下她的双臂,苦笑着解释道:“给宁姚瞧见,我就死定了。”
她一脸凄苦,伸手捂住心口,问道:“就不怕我先伤心死吗?”
陈平安双眼之中,满是别样光彩,他笑容灿烂,转头望向天幕,高高举臂,伸手指向那三轮明月,问道:“仙姐姐,我听说这座天下,少了两轮明月也无妨,四季流转依旧,万物变化如常,那我们有没有可能在将来某一天,将其斩落一轮,带回家去?比如我们可以偷偷搁放在自家的莲藕福地。”
她仰头望去,微笑道:“如今不成,以后不难。”
陈清都站在一旁,都他娘的快要别扭死了。
她斜看了一眼陈清都,陈清都便走了。
只是离去之前,陈清都看似随口说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宁丫头。”
陈平安转过身,眼清澈,笑道:“我自己会说的。”
她站在陈平安身旁,依旧笑眯眯,只是陈清都心湖之间,却响起炸雷,就三个字:“死远点。”
陈清都双手负后,缓缓离去。
陈平安双手笼袖,与剑灵并肩而行。
对于光阴长河,陈平安可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行走其中,如鱼得水,那点魂魄震颤的煎熬,不算什么。如果不是还要讲究一点脸面,如果剑灵不在身边,陈平安都能撒腿狂奔起来,毕竟置身于停滞光阴长河中的裨益,几乎不可遇不可求。
陈平安转头笑问道:“怎么来了?是我先生去了一趟龙泉郡?”
她点点头。
老秀才还是担心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在剑气长城这边不够稳妥。当然,老秀才也与她坦言,陈清都这个老不死的,他老秀才的面子不给也就罢了,怎的连陈平安的先生面子都不买,这像话吗?这岂不是连他的弟子也就是她的主人的面子都不买?谁借给陈清都的狗胆嘛。
陈平安说道:“本来以为要等到几十年后,才能见面的。”
她笑道:“磨剑一事,风雪庙那片斩龙崖,已经吃完了。主人放心,我道理还是讲了的,风雪庙一开始发现端倪,吓破了胆子,在那边的驻守剑修,谁都没敢轻举妄动,然后一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