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邵元王朝未来砥柱的林君璧,少年未来大道,一片光明!
苦夏剑仙没那么多弯弯肠子,有一还一,就这么简单。
若是自己还不上,既然身为周芝的师侄,一辈子没求过师伯什么,也是可以让林君璧返回中土洲之后,去捎上几句话的。
至于师伯周芝听了师侄依旧无甚出息的几句临终遗言,愿不愿意搭理,会不会出手,苦夏剑仙不去想了。
白溪心知一旦在座剑仙当中最好说话的这个苦夏剑仙都要撂狠话,对于自己这一方而言,就会是又一场人心震动的不小劫难。
所以白溪哪怕硬着头皮,也要以扶摇洲山水窟瓦盆渡船管事的身份,拦下苦夏剑仙,自己率先开口!
白溪算是看透了,与这个比浩然天下更浩然天下的年轻隐官做买卖,就不能玩那钩心斗角的一套了。
白溪站起身,色淡然道:“若是隐官大人执意让江船主离开,那就算我山水窟白溪一个。”
白溪甚至笑了笑,毫不遮掩自己的讥讽之意,道:“只希望谢剑仙与邵剑仙,别觉得我境界低微,不配同行。”
谢松花只是“哦”了一声,然后随口道:“不配是不配,也没关系,我竹匣剑气多。”
邵云岩则站在大门口那边,并不挪步。
剑仙苦夏转头望向年轻隐官。
陈平安笑着伸手虚按,示意不用起身言语。
有了白溪出人意料地愿意以死破局,不至于沦为被剑气长城步步牵着鼻子走,很快就有那与白溪相熟的同洲修士,也站起身道:“算我一个。”
就连那个最早被蒲禾丢出春幡斋的元婴境船主,哪怕先前与剑仙认错时像一条狗,这会儿依旧毅然决然跟随白溪起身,道:“凫钟船主刘禹,也想要领略一番春幡斋的胜景,顺便领略一番谢剑仙的剑气。”
不但如此,还有个年轻的不知名金丹境小船主,是个女子,身份特殊,是一座浩然天下的西南海上仙家,她的座椅极其靠后,故而距离邵云岩不远,也起身说道:“霓裳船主柳深,不知道有无幸运,能够再在谢剑仙、邵剑仙之外,多出我一个同游春幡斋。”
境界最低,还是女修。
这个死法,大有讲究。
最后一个起身的,正是那个先前与米裕心声言语的中土洲元婴境女修,她缓缓起身,笑望向米裕,道:“米大剑仙,幸会,不知道多年未见,米大剑仙的剑术是否又精进了。”
米裕微笑道:“不舍得。”
那元婴境女子冷笑不已。
一直纹丝不动的吴虬,心中快意至极。
这就对了!
这才是各洲渡船与剑气长城做买卖,该有的“小天地气象”。
剑仙不是喜好也最擅长杀人吗?
现在有人,还不止一个,伸长脖子当真就让你们去杀。
你们要不要出剑,杀不杀?
江高台抱拳朗声道:“谢过诸位!”
站起之后便一直没有落座的唐飞钱,也是与好友吴虬差不多的心情。
那年轻隐官,真以为喊来一大帮剑仙压阵,然后靠着一块玉牌,就能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
年纪轻轻的,算什么东西!
郦采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嘴角,都想要一剑砍死一个拉倒了。
只是她心湖当中,又响起了年轻隐官的心声,依旧是“不着急”。
郦采这才忍住没出剑。
魏晋已经睁开眼睛。
那两个刚想有所动作的老龙城渡船管事,立即老实了。
南婆娑洲的船主们,还算安静。
至于北俱芦洲那边,根本没掺和的念头。
这个时候,满堂意气慷慨激昂过后,众人才陆陆续续发现那个本该焦头烂额的年轻人,竟是早早单手托腮,斜靠四仙桌,就那么笑看着所有人。
北俱芦洲、东宝瓶洲、南婆娑洲,都好商量。
一个是自古风气使然,一个是太说不上话,一个是离着倒悬山太近,毕竟还有个醇儒陈氏,而陈淳安又刚离开剑气长城没多久。
中土洲、皑皑洲、扶摇洲,最难商量。
一个是习惯了颐指气使,小觑八洲豪杰;一个是天大地大都不如仙钱最大;一个是做烂了倒悬山生意,也是挣钱最有本事的一个。
金甲洲、流霞洲,好商量还是不好商量,得看形势。
现在就属于变成不太好商量的情况了。
陈平安最后视线从那两个老龙城渡船管事身上扫过,多看了几眼。
东宝瓶洲的跨洲渡船,其实也就是老龙城的那几艘渡船,苻家的吞宝鲸,以及那条被誉为“小倒悬”的浮空岛,孙家有只被先祖捕获驯服的山海龟,范家也有那座桂花岛。
今夜做客春幡斋的两个管家,一个是苻家的吞宝鲸管事,一个是丁家跨洲渡船的老船主。
陈平安去过几次老龙城,都不曾与两人打过照面,估计这两个老龙城的大人物,即便听说过“陈平安”,也会当作是重名了。
年轻隐官懒洋洋笑道:“嘛呢,嘛呢,好好的一桩互利互惠的挣钱买卖,就一定要这么把脑袋摘下来放在生意桌上,称斤论两吗?我看没这个必要嘛。”
唐飞钱冷笑道:“方才喊打喊杀,借助剑仙声势要随意定人生死的,好像不是咱们这些人吧?”
陈平安依旧保持那个姿势,笑眯眯道:“我这不是年轻气盛,一朝小人得志,大权在握,有点飘嘛。”
吴虬抿了一口春幡斋茶水,轻轻放下茶杯,笑道:“我们这些人一辈子,是没什么出息了,与隐官大人有着云泥之别,不是一路人,说不了一路话,我们委实是挣钱不易,个个都是豁出性命去的。不如换个地点,换个时候,再聊?还是那句话,一个隐官大人,说话就很管用了,不用这么麻烦剑仙们,兴许都不用隐官大人亲自露面,换成晏家主,或是纳兰剑仙,与我们这帮小人物打交道,就很够了。”
陈平安笑道:“先前我说过,出了门有出了门的规矩,坐在这里就有坐在这里的规矩。再比如所有事情,都可以在仙钱一事上解决,方才闹哄哄的,你们就想得少了,所以我再说得清楚些,我这次来倒悬山,一开始就想要换上一大拨船主的,比如……”
陈平安望向那个位置很靠后的女子金丹境修士,道:“霓裳船主柳深,我愿意花两百枚谷雨钱,或是等同于这个价格的丹坊物资,换柳仙子的师妹接管霓裳。价格不公道,可是人都死了,又能如何呢?以后就不来倒悬山赚钱了吗?人没了,渡船还在啊,好歹还能挣两百枚谷雨钱啊。为什么先挑你?很简单啊,你是软柿子,杀起来,你那山头和师长,屁都不敢放一个啊。”
那金丹境女子瞬间脸色惨白。
江高台立即笑问道:“不知道在隐官大人眼中,我这颗脑袋值多少谷雨钱?”
陈平安摇头道:“你是必死之人,不用花我一枚仙钱。皑皑洲刘氏那边,谢剑仙自会摆平烂摊子。中土洲那边,苦夏剑仙也会与他师伯周芝说上几句话,摆平唐飞钱和他幕后的靠山。大家都是做买卖的,应该很清楚,境界不境界的,没那么重要。”
陈平安说道:“谢剑仙,先别出门了,江船主再说一个字,就宰了吧。省得他们觉得我这隐官,连杀鸡儆猴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