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康娘子先取出一柄大刀一挥，斩断爪甲，而后换一把长剪刀，熟练剪除掌底老茧，而后顺着每一根骨
走向剪出个大致的纹路，再加白酒、姜片一起
锅炖煮。
这间隙又拿出鹅肫，踢除黄色筋膜切片，再放浸泡了姜蒜末的料酒中腌渍了起来。
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单这几下便已经让四位厨子们纷纷折服，即便是倨傲的钱师傅，也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而后慈姑拿出小碗，从自己随身带的竹篮里掏出一小包调料，见小丁眼睛瞪得溜圆，便小声说与他：“这是由白果、丁香、
寇等物配制成的卤料，我看店中原有卤料不好，便先用我的。”说罢，还瞧了钱师傅一眼。
钱师傅已经垂着，一脸丧气模样。卤料好不好，做厨子的一眼便能瞧出来，他这鹅肫掌汤齑单是卤料便已然输了。可是这能怪他吗？前那位汪三爷把持着店里尽捣
，请的账房只知道中饱私囊，采购的食材调料尽数是处理来的下脚货，做起菜来着实不够。
康娘子自己却不慌不忙，起了油锅，下了葱、姜末、蒜片，又将卤料投进去
炒起来。最后再倒高汤，只待煮沸。
这当
鹅掌也炖得半烂，康娘子拿出鹅掌放凉一会，便又拿出一柄食指高的小刀，顺着适才剪出的踢起了
。
不多时，那鹅掌便顺顺当当拖了皮，可外仍旧瞧着是个完整的鹅掌形状。
康娘子便将鹅掌投卤锅中，又盖上了锅盖，放在小火炉上咕嘟咕嘟炖煮去。
她炖到正午时便揭开锅盖投鹅肫与泡好的
丝，炖不过一刻便要熄火，而后投切好的小葱末、炒蒜泥、姜齑，便再盖上盖子，直到上桌时才揭开盖子——
砂锅内的汤汁看似还在沸腾，细看却已然浓稠，用筷子一搅动，便发出“啫啫”的声音，叫
忍不住咽起了水，搅拌间那些汤汁黏在了菜品上，再无余汁，镬气十足。
细细的丝上沾染着金黄色的蒜末、姜齑、
绿的小葱末，里裹挟着炖成金黄色的鹅掌、暗色的鹅肫。
康娘子叫小丁取来几个碗分给大家。
小丁偷瞄一眼钱师傅灰败着脸，不敢给他，还是李大接过去递给了钱师傅。
钱师傅此时已经知道胜败已定，可是身为大厨的骄傲，却仍旧叫他不得不茫然地吃上一——
鹅掌肥厚紧密，卤香味道被锁在了肥厚的皮下方，一咬开汁水四迸。
鹅肫紧韧，咔嚓咔嚓十分耐嚼，
唇齿间充满了卤的醇厚香浓。
再吸溜一丝，丝已然吸饱汁，滑进嘴中。
更让叫绝的是那些蒜末、姜齑、小葱末，本是配角，却在这道煲中异地起了主角作用，金黄蒜末香浓，姜齑微辣，小葱末清新爽。
钱厨子不可置信地感受着腔中传来的冲击。
文厨子细细咀嚼，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品味中的味道。
小丁早瞪大眼睛又要去盛一碗，却被李大抢了先，他得意洋洋舀了一大勺，挥舞着筷子往嘴里喂丝，吸溜吸溜吃得那叫一个香。
慈姑这才慢条斯理拿起抹布擦了擦手，抱臂斜斜依靠在柜台前：“店里的事，听老的，也不见得对吧？”
第21章 玫瑰腐
猪蹄
等他们吃完，慈姑环视一眼众：“诸位当初选择了做厨子，是因着什么？
小丁先开：“为着糊。”
“为着给我娘治病。”李大道。
“为着……”文秀师傅红着脸，“因着菜比安静。”
“当然是因着喜欢……”钱万富还想嘟哝下去，却忽得想起了他第一次进灶间时内心的悸动。
“是了，有些天生便喜欢做菜。种种食材各有各的美味，也各有各的缺陷。”慈姑满含热
看过灶间的大小食材，“鹅掌太厚，鹅肫偏腥，竹笋苦涩，虾子发咸，唯有在真心喜欢做菜的手里，才会焕发生机。”
鹅掌太厚正好炖得肥烂，鹅肫加料酒祛除腥味，竹笋焯水，虾子少盐，喜欢做菜的将这些食材一一耐心料理，才能给食客带来惊艳。
“厨子要做的，便是帮每一种食材扬长避短，叫世欣赏到它们缺陷之下的美味。这是厨子的使命，也是食材的幸运。”慈姑轻轻拂过自己那一排刀具，“而我们这家店也是一样，如今落在我手里，我便要帮每一个扬长避短，叫世见到你们藏在缺陷下的技艺，叫他们折服，也叫你们扬眉吐气。诸位觉得——如何？”
慈姑所说直戳他们内心。谁想一生寂寂无名呢？谁不想扬名立万？便是一个厨子也能实现自己价值所在，诸都来吃他所做美食，不亦快哉？
小丁先举起手来：“好！东家说得是！”他还年轻，自然一腔热血。
便是文秀、钱万富、李大几个也
受触动。李大猛点，文秀不说话，眼睛却放出异的光彩，钱万富嘴唇微微颤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哩，能在这行当里混迹这么久，怎会一丝热
都没有？
看诸表，慈姑便知此法得当，她拍拍手：“店铺败落些有何不好？如今败落了，才能显出我们起死回生的本事！诸位都有同僚，叫他们眼睁睁看着我们力挽狂澜，叫那些离开脚店的后悔，叫那些嘲笑过你们的同行失望，叫那些贬低过你们的后悔！诸位跟我一起，定能重振旗鼓！”
一番话说得每个热血沸腾，这家脚店
益衰落，许多离开脚店的同行可不是在走时洋洋得意嘲笑过自己？子过不下去，邻居不是笑话过自己？往里受过的气、承接的委屈，此刻都化作内心的火焰，蓬勃而出：“重振旗鼓！重振旗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