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农历腊月廿九,下午五点,浒市。黎芝芝匆匆忙忙打卡下班,拎着满满登登的行李箱一路狂奔,艰难地挤进和沙丁鱼罐一样熙熙攘攘的电梯里。
正值下班高峰,整个办公楼的电梯全都在超负荷运转。
“拿这么大箱子就别来挤电梯呀!”
听到旁边的抱怨,她尽力将箱子提起减少自己的占地面积。
子轻轻压在脚面上,手臂因为箱子的重量不断颤抖,心中还默默为刚刚买的新鞋而滴血。专门为了过年置办的衣服鞋袜,这么挤回去估计新的都得糟蹋成旧的。
黎芝芝,,今年24岁,去年刚刚大学毕业,好运的在毕业前收到了一家外资五百强的工作offer,因为对未来没什么具体设想,便放弃了研究生
学的机会进
了这家公司上班。
可惜,幻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虽然她所在的这家种花总部听上去很有名气,但其实每个月拿到手的工资都不够她自己一在浒市生活的。但家里不仅有弟弟,还有姑妈家的两个表弟和大伯家的堂弟在,她爸妈还能每月给她点补贴已经很是艰难,父母常说作为家里大姐不该总是伸手,多年来她便习惯了自己打拼,。
看着小伙伴们随着导师四处调研做空中飞,她满心满眼羡慕到不行,只悔恨自己当年目光短浅,见识浅薄。
可惜成年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她估计也没办法任
地把工作扔了。回到家里也只能报喜不报忧,全家
只当她在浒市过着十分愉快安逸的生活。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资本主义企业自然不会让他们提前回去,每个岗位上的员工都必须得坚持到最后一天。
“滴滴答答答滴滴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男友李密的专属铃声。
黎芝芝吃力地将箱子暂时挪到路边台阶上给过路留下空档,把手机夹到颌下。
“喂?”
李密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吱吱,你现在到哪里了?我今天估计得加班,你先回家收拾一下,等到晚上我再去接你。”
“那你几点能结束?我们的车票是晚上9点50的……”黎芝芝话还没说完,电话就突然断了。随后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信息:“老板来了,结束了联系。”
黎芝芝只能叹了气。
李密比她大一岁,从小到大都是和她上了同一所学校。她从高一学时就知道了他的名号,然后大学在学生会成为上下属,大二恋
,一直到现在,两
终于要迎来第一次的旅行。
她在家庭的影响下,婚恋观念相对比较保守,虽然在她毕业后李密说了多次,但她还是没法一下子跨过那个坎儿和他住在一起。但周围比较有恋经验的闺蜜们都说,如果在婚前不能和对方从早到晚住一阵子,那么就永远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合适。
黎芝芝左思右想,便答应了李密这次的春节旅行邀约。
两的目的地是青海,李密说他想要去洗涤一下自己的心灵。
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十分,其实李密所在的公司离她公司也就一条街,她便准备到楼下去等等李密,正好可以和他一起去车站。
李密所在的大楼一层有一家西餐厅,玻璃窗正好对着电梯,而且坐在里面能看到外面,但外面却看不清里面,很适合给他一个惊喜。
以前都是男友给自己意外礼物,今天难得还给他一个正好是礼尚往来。
行李被放在墙边,一份价格不菲的套餐算是给自己今年一年的犒劳。牛排和带着异色彩的美酒让她的心更加飘飘然。
虽然只有一,但此刻完全不觉得孤单,毕竟未来的丈夫正在楼上为了两
的将来努力奋斗,她这样的等待尝到的更多是幸福。
黎芝芝很少喝酒,浅尝一便上了脸。她捂了捂脸颊,便把酒水推到一边,专心品尝这里的美食。
渐渐少了,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整个都市都仿佛变成了光的海洋。
置身于此,总会有一种错觉,似乎这一片繁华都是自己的。
可等她低望到鞋子上的滚
痕迹,那些幻想却只剩下自嘲一笑。或许像她这样的外乡
在这里永远都找不到归处。
在这个被资本裹挟着向前的城市里,似乎只有金钱才能决定一个的成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早七点晚八点,踏着高跟鞋从老
小的居民楼里走过摆满小摊污水横流的马路,像地老鼠一样在地铁里挤来挤去,然后进
高耸
云的玻璃幕墙大厦里。
金融城白领,看上去十分光鲜亮丽的职业,但其中究竟是花团锦簇还是败絮其中只有当事才清楚。
她从来都是一名合格的好学生,但可惜的是她的灵气似乎在学生时代早已消耗殆尽。优秀的太多了,在这个社会
的世界,她只是不够优秀还没有身家背景支持的那一拨。
电梯久违地一闪,她的注意力回到了眼前。
已经快八点了,或许这一台电梯里就会有李密。
电梯门豁然打开,可里面的景象却让黎芝芝一时忘记了言语。
门内的是依偎着的两。
孩青春靓丽,身上的挎包是她眼馋很久却存几个月的工资没舍得买的那个。
娇笑着的孩挎着男士的胳膊,整个上半身都要倚到他的怀里。
而那位男士的脸上挂着她不能再熟悉的温和笑意,那条眼熟的领带还是她拿第一个月工资时买的礼物。
是李密。
啊,是李密啊。
仿佛出乎意料,却又像是意料之中。黎芝芝只觉得脑中轰轰作响,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她应该现在冲出去吗?
她应该说些什么吗?
他怎么会?
他为什么?
过于稀少的恋经验让她在这个难题面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猛地抓住桌上的杯子,然后把里面的体一
饮尽。
脸好像更热了。
脑有些混沌,眼前变得模糊,她知道自己或许应该赶上去质问,但却一时手软脚软没有一点力气。
空白的大脑里最后只剩下一个念,旅行不能去了。
她机械地摸索出手机,利索地退票。虽然这个时候退票得扣不少钱,但车票往返几千,总算没有彻底亏本。
回老家的车票早就没了,她也不能就这么回家。如果她这么回去,家里肯定要知道她和李密之间出了大问题。
不该想这些!
孩和李密早就没了踪影,可黎芝芝却仍旧直不起身来。
她该怎么办?
过年得让父母开开心心的。李密家境良好,在他们老家颇有地位,黎家父母还有三姑六姨早就把李密夸了又夸。
至少等过完年再来想坦白的对策。父母或许不会同意她和李密分开的。
老家是个小城,黎家已经用李密家的关系给自家疏通了不少关节,大姑的工作,小叔的买卖还有黎父黎母的生意……
愤怒无助伤心或许都有,但此刻占据她心的却反而是一些与她的感并无多大
系的世俗铜臭。
父母会怎么看?家里的生意亲戚的工作会不会受影响?周围的会用什么眼光看她?会不会别
以为是她有了什么问题?
黎芝芝强打起付了款,撑着旅行箱走到了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