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融懒懒打断了他:“世子,你叫呀,尽管叫破了喉咙,让别人都来看看,你是怎么调戏弟媳妇的。”
萧伦:“……”
他下面的话噎了回去。
许融道:“世子不叫吗?那我就说我的话了,我不喜欢总听见别人说二公子的脾气怎样,世子尊重一下我,以后不要再说了,好吗?”
萧伦狼狈冷笑:“你居然还真的对他,你——”
“其实没有,我是为了气世子。”许融偏头,“世子是不是希望我这么说?一桌菜呢,怪不得世子喝成这样。”
萧伦只有两三分酒意,正因为没醉,清楚听出她的讥讽,此时再去看她,眼底那一点哪里是哀怨,分明是刃尖的那一点寒芒,冻得他心尖像结了薄冰,冰面又快速被挑开迸裂,激出一丝异的热意来——那也许是怒,也许是别的什么。
许融客气问他:“世子还有事吗?”
打完人,她郁结的气也消了。
他不找茬,她不打算再给他一巴掌,动手不是她的强项,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方法。
萧伦放下了手,不说话,却也没有让开。
许融不耐又起,但往他身后望了一眼,忽又平静下来,唇角勾起一点笑。
道路尽头,有一盏灯笼晕晕地过来。
这条道通往北院与后罩房,后罩房有下人居住,但不知为何,她心有笃定,就是知道来的人是谁。
萧伦若有所觉,顺着她的目光往后望了一眼。
而后他皱了眉,迟疑片刻,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快步走了。
许融低声安抚了句白芙,领上她向着来路的灯笼迎过去。
渐渐近了,灯笼照出的果然是萧信那张冷俊的脸。
许融噙了笑:“二公子来接我?”
“这条道黑,你总没回来。”萧信淡淡道,“我出来看一看。”
其实没多久,许融估过,也就半小时。
她不揭穿,与他并肩往回走。萧信倒过来问她:“你才是不是停在那里没动?做什么?”
他看见的是静止的灯笼。
“没什么,打了只蚊子。”
许融一语带过,萧信现在已经算是准考生了,家中旁人提起的频率都越来越高,她不打算叫他分。
“路上的蚊子,哪里打得完,你走就是了。”萧信训她。
许融笑道:“二公子说的是。”
……
**
时间越走越快,五月一晃就过去了,时令迫不及待地迈进了六月。
萧信赴考。
第52章 县试
县试的准备工作比许融以为的要复杂。
首先要备好履历, 这履历相当于准考证但又比准考证需要的资料详尽得多,不但要本人的姓名年岁籍贯等,还要从父母往上追溯到三代, 将这三代的来历都开列明白。
然后是互结,考生五人互写保单,考试当中有一个作弊, 其余四人连坐,成绩一概作废, 非常封建主义特色的政策。
再来还有一个具结, 需要本县县学内的优等生即廪生出具保书, 保考生非冒名顶替且身家清白——这个身家又要往上追溯,不但考生本人无犯罪记录, 父母乃至祖父母也不能从事娼优皂吏等贱业。
三道手续过完, 方才是一个取得了入场考试资格的合格的考生。
因为手续极端繁琐,也就瞒不了人,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忽然转了性闷头读书的二公子又忽然地要去应考了。
——就还蛮不可思议的。
“真的能考中吗?”
“我看悬——”
“什么悬, 就不可能啊, 你看家学里的尤先生, 多大岁数了, 也就是个秀才。读书那么容易, 人人都去读了。”
“说的也是。”
“我听说, 有人去问了尤先生。”
“哦?尤先生怎么说?”
“尤先生没说话, 就笑了两声。”
“嘻嘻……”
在萧夫人有意无意的放任之下, 这些闲话直到六月初五当日仍然窸窸窣窣地响在侯府的各个角落之中。
新橙脾气最爆,一大早出来,在角门边上看见门前的两个小厮凑一块又挤眉弄眼的模样, 忍不了了,扭头要跟人对阵,许融拦住了她:“不必,三天之后,他们就该闭嘴了。”
新橙没反应过来,但站在旁边的萧信听懂了,县试放榜快,一般三天就出了。
他望了一眼许融,有的时候——不,他常常会心生怪,不知道她对他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夏日天亮得早,他们卯初刚出院门时还灰蒙蒙的,走到大门前时,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许融从白芙手里接过满当当的考篮,递给他,鼓励笑道:“二公子,马到功成。”
萧信收敛起一切心思,接过来,点一点头。
马车已在门外等着,他转身要走,忽然从府里甬路上咚咚又跑出一个人来,他跑得急,没刹住步子,直冲到萧信面前被萧信按住脑门才停下来,呼呼地喘。
许融都险些被他撞着,闪身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二房的萧俭。
“二、二哥——”
萧俭终于喘匀了气,却又把要说的话忘了,连着结巴了两下,“祝、祝你那个——嗯,考中!”
萧信脸色缓了一些,摸了把他的脑门,松手:“知道了。”
他上车离去。
许融目送了一会儿,待马车远去拐弯之后,她带上萧俭往回走,哄着他问了两句,才知道是萧二太太叫他来的。
许融有意外,但更多是觉情理之中,萧二太太本来就是个谁都不得罪的圆融人,叫萧俭来跑这一趟惠而不费,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到一个分岔路口时,萧俭咚咚又跑走了,许融看看天色,请安还太早了,就回去北院用了早膳,又坐了一会儿,再去正院请安。
她来得仍是早,站了一会儿,萧珊带着萧仪才来了,萧珊的“病”早已好了,今日的态度也不差,轻声细语地笑着道:“听说二哥已经去县衙了?我们该送一送的。”
许融心不在焉地:“不用,大姑娘客气了。”
她心里在计算萧信到县衙了没,各样物件准备得齐全不齐全,会不会有什么忘记带了——算完知道不可能,都是检查过不知多少遍的,但过一会,又忍不住去算起来。
萧珊再要和她搭话,里面丫头出来叫进。
她只好停住了话头,跟在许融身后进去。
萧夫人第一句话也是这个:“二郎出门了?”
许融道:“是。”
她应得简短,就没什么兴趣和萧夫人说话。
心里跳来跳去,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紧张。
想了一阵,她将这归咎于万恶的封建科考制度——太变态了,萧信肯定不会作弊,但万一跟他联名作保的某个考生作弊了呢?
虽然那四个考生是苏先生通过人脉替他定的。
但也保不准。
“二嫂,太太跟你说话。”旁边萧珊低声提醒道。
许融恍然抬头:“……嗯?”
“你还真做上梦了!”再次问话没得到回应的萧夫人气极反笑,也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