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地转向身边的办事员,口气随意地问:“今天晚上发生的那件命案,嫌疑人现在在哪里?”
立即有人为菲利普指点:“还在审讯,记录口供。”
菲利普转身:“我去看看。”
在这个名叫“白瑞德”的嫌疑人那里,菲利普只听了一小会儿,就大致听出了破绽。
他等到记录员和刑警离开,独自进了讯问室,坐在白瑞德对面。
——他当然认得这个男人,自诩能从这个体制里强硬地分裂出去,又能无缝地融合回来的男人。
“说吧!她杀了几个?”
菲利普坐在白瑞德对面开口发问。
他坐的姿态非常闲适,马上让讯问室里的嫌疑人意识到:他们这番对话是不会被记录在案的。
“两个!”
白瑞德伸出两枚手指,兴高采烈地回答,仿佛在说: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你如果答应把这件事全扛下来,我可以配合你。从此以后,新奥尔良的警方和检察官找到的全部证据,都会指向同一个结果……”
菲利普伸手在记录员留下的口供上一拍。
白瑞德顿时笑了。
他舒舒服服地躺倒在身后的座椅上,双手抱着后脑,就差把双脚也跷在面前的桌子上了。
“求之不得。”他说。
“我再提醒你一句,你可能不知道,最近有几起类似的案子,都是你这种类型的,只要对方是白人,陪审团都一概认定被诉者有罪了。”
白瑞德哈哈一笑:“那当然,是林肯解放的黑人,又不是陪审团解放的。”
菲利普丝毫不理会他的调侃,淡淡地说:“他们之中,最严重的被判了绞刑。”
白瑞德耸了耸肩,伸手摸了摸脖子,抬头冲菲利普说:“就这么办吧!三个人都是我……”
他伸手比划了一个射击的动作。
“那好,”菲利普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准备出门。
“对了,您为什么这么帮我?”
菲利普提醒他,最糟糕的结果可能是被判绞刑,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竟然反问菲利普为什么帮他。
“因为她是埃伦的女儿。”菲利普丢下一句,迈着方步离开。
菲利普离开时那笔挺的背影似乎在表示:他会拼尽全力维护埃伦的女儿,保护她的名誉与安全。
白瑞德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也坐在原地愣了愣。随即他开心地笑了,并且小声地说:“思嘉啊思嘉,看来这次情况真的很严重,你可能真的需要……奋不顾身。”
罗兰对菲利普和白瑞德商议了什么完全不知情,但她可确实是全力以赴去救援白瑞德的。
她联系了所有能联系上的亲友,不管他们看待自己用的是什么样的眼光。
她为白瑞德请了城里最好的律师,并且借鉴了上个位面的经验,请了报道本案的记者在报上为白瑞德鸣不平。
她敦促新奥尔良警方去详细调查那个蓄谋截杀她的北方佬,看看还能挖掘出什么细节。
她打点了关押所,至少让白瑞德在新奥尔良的警局里会比在亚特兰大的消防站里过得更舒服。
她穷尽了一切能做的,她已经想不到还能为白瑞德做什么了。
但是情况依旧不太乐观。
不乐观到,罗兰去探视白瑞德的时候,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向这个家伙解释才好。
白瑞德却完全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很闲适地靠在椅子上,将双臂枕在脑后。
他笑眯眯地告诉罗兰:“我一点儿不怕上绞刑架。”
罗兰:可是我怕!
白瑞德冲她扬起眉,露出慵懒而无赖的笑容:“如果陪审团真的判决我有罪,把我送上绞刑架,我唯一想知道的是——思嘉,你会不会为我流泪?”
罗兰顿时凶巴巴地一拳捶在白瑞德面前的桌面上,对他说:“你别想得这么美。我是不会让你上绞刑架的。”
“如果你被判了绞刑。我就……我就去劫法场!”
白瑞德听见“劫法场”这个“古早”的说法,顿时圆睁着眼表示惊。
直到罗兰转身离开了,白瑞德才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眼里闪着光,愉悦无比地放声大笑起来。
第124章 飘位面37
白瑞德的案子经过了几次庭审,情势却一点儿也不容乐观。
号称是新奥尔良最有经验的刑事律师在庭审之后唉声叹气,认为按照这个走向,陪审团给出的结论一定会是“有罪”。
罗兰却觉得出:她发现检方给出的所有证据,都严丝合缝,全部指向白瑞德独自击毙了所有三个白人歹徒。
作为有一定地位的女性她没有能够直接出庭,而是由检方代替宣读了她的证词。
这份证词也被修改过——当然,按照律师的说法,她的证词起不到太大作用,庭上的男人们只相信检方提供的证据:两枚手铳都是在白瑞德手里发现的,弹道的方向都来自白瑞德等等。
老亨利作为另一个证人,他也给出了对白瑞德不利的证词。
庭审之后,罗兰去找了老亨利。
“是谁教您这么说的?”
“是罗比亚尔督察……他说这样对您比较好。”
罗兰脑海里“嗡”的一声轻响。
她清楚地记得她在案发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菲利普,得到他的亲口保证:“我会督促秉公办理。”
这就叫“秉公”?
罗兰觉得她有必要去见一下罗比亚尔。
她在地方事务局外面锲而不舍地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她熟悉的那个年轻巡警出来邀请。
“罗比亚尔督察请您去见他。”
于是,罗兰第一次有机会进了罗比亚尔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巡警告诉她督察一会儿就到。
罗兰便在这间布置与陈设相当“南方”的办公室里独自等待。
说它看起来“南方”,是因为它像是南方各州人家的客厅一样,放置着宽大的镶嵌木办公桌,地面上铺着短绒地毯,墙上挂着办公室主人的戎装肖像,窗台上放着盆栽的三角梅和铁线莲。
窗户上的百叶帘遮蔽了大部分阳光,漏进来的光为戎装肖像打上了一排一排的平行线。
罗兰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肖像里站着的人,想确认他和那些查尔斯顿的亲戚们有没有相像之处。
她看了半天,依旧茫然——可能是查尔斯顿的亲戚们对她来说太过陌生的缘故。
她将视线转回桌面,见到对面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相框——倒扣着。
可能是主人不愿意来访者看见相框里的画像,也可能是它原本不该在这桌面上,主人只是偶尔把它取出来看上一眼而已。
本着各位面“三步之内,必有线索”的宗旨,罗兰悄悄地伸手,把这枚相框抬了起来——
这是一个女人的半身照,是用银版摄像技术拍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满是划痕和折痕,可以想见,这张照片随着它的携带者去过无数的地方,经历过各种艰苦的环境,也曾经千万次被端详和摩挲。
照片里的人面目已经模糊,罗兰只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她正端详着这枚相框,忽然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