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真的是我想的那样么?”
“你想的怎样?”林邵白反问。
“啧,”谢行俭面容上带了几分认真,“你与田狄的身份啊,你刚才不是说狸猫换太子嘛,我想着,你娘这般维护田狄,莫非田狄才是她亲儿子,而你是田家……”
“此事没证据。”林邵白哼道,“紧凭我娘的态度说不得什么,即便……真的被换,我现在宁愿当一个林家子,毕竟田家已经没了,不是么?”
谢行俭闻言唏嘘不已。
武英侯府若没有向皇上举报宗亲王一事,在这之前,田家依旧是京城的大户,如果那时候知晓林邵白才是田家孩子,他会替林邵白叫冤,毕竟林邵白投身高门,明明是贵公子的命,却养在家奴身边。
还好阴差阳错下,田家为林邵白洗掉了奴籍,不然林邵白这辈子算是毁了。
只不过,如今的事情出现了变化,田家被皇上斩立决,因林大娘早死,所以谁也不知道林邵白才是田家子,因而林邵白才躲过这一劫。
两人心思百转千回,皆相视无言。
林邵白的身世太过匪夷所思,只是如今田家已经没了,再去深究已经无用。
可阴谋论加身的谢行俭却在想,田家应该早就知道林邵白是田家子了。
毕竟林大娘出事后,替林邵白争夺科考资格并一举拿下免考秀才功名的,是田家在背后操作。
他不觉得田家会为了一个已经踢出奴籍的林大娘费心费力的关照林邵白,这其中肯定大有原因在。
也许,田家从头到尾都知道林邵白才是田家真正的儿子。
至于为何调换,这就要问田家人了。
只是田家一家人全被皇上灭了,这件事的谜底也随之深埋。
谢行俭的好心戛然而止,现在探讨这些没意义,田家在皇上眼里,是参与宗亲王造反的谋逆之臣,这么看来,林邵白想明哲保身最好这辈子都姓林,对于田家的事此生都要绝口不提。
谢行俭忽而一笑,这些不过都是他胡思乱想的,到底林邵白是不是田家子,谁也说不清。
林邵白因为对林大娘偏袒田家的作为表示很不满,所以对于这件事只说一两句就三缄其口,谢行俭本着不管他人瓦上霜的精,只浅浅的问了两声后就闭了嘴,两人不约而同的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可是听说了啊——”
林邵白悠悠的端起绿豆汤喝了一口,抿着唇笑了笑,“四月间,你托官家驿站寄回来一堆好物,这不算什么,我知道你在京城也是有写考集的,银子方面自然不愁,只有一点,我听别人说起,觉得颇为有趣,却又觉得玄乎其玄,便想着当面问问你。”
谢行俭四根修长的手指稳稳的拖住绿豆汤碗,准备喊店家再给他盛一碗。
转过身道,“你想问啥,你只管问,我知无不言。”
林邵白哼哼,“我比你大两岁,如今还孤家寡人一个,你小子厉害,才去京城半年,竟然连终身大事都妥了,听那些人说,你在京城傍上了公主?”
谢行俭噗嗤一笑,“那些不懂事故的人才会这般瞎说,你是读过书的,难道也信以为真?”
林邵白笑,“尚公主当然不现实,但你和别家小姐的事,想来不是道听途说吧?”
谢行俭点头,将他和罗家结亲的事大致的说了一通。
“明年你就要出家孝,想必你的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吧?”谢行俭问林邵白。
“不急。”林邵白道。
“还不急?”谢行俭故意掰着手指数,“你比我大一岁,明年虚岁得有十八了,我爹说他十六岁就娶了我娘,你对这事不上心,难不成要等到弱冠之龄才娶妻么?”
“有何不可?”
林邵白挑眉,“我家里只有个妹妹,算是半个孤家寡人,爹娘不在,也没人催我,我急什么?”
谢行俭撇嘴。
看来,他爹说的话只适合教训他这个儿子。
儿女情长显然不是两个大小伙子关注的焦点,店家再上第二碗绿豆汤时,两人已经说到谢行俭在京城的现状了。
“你运气好,”林邵白有一说一,“新帝开恩科,将朝廷漏缺的官位几乎都填满了,你去年说要去国子监,我还想着朝廷官职已经满了,你再去赤忠馆选官怕是不易。”
谢行俭道,“谁也没想到年初会爆发宗亲王一案,孙之江等人被撸下台,朝廷缺人缺的可怕,再开恩科不现实,所以皇上就瞄准了国子监。”
说起这个,谢行俭笑了起来,“你没去是不知道赤忠馆选拔的过程,真真是胡闹。”
“哦?”林邵白来了兴趣,问怎么个选法。
谢行俭挑唇一笑,大致和林邵白说了一通。
林邵白却没笑,一双细长眉静静的直视着谢行俭,一字一句道,“要么我说你运气好呢,优监生头一回进国子监读书,是打你考上秀才才开始的,赤忠馆选人,原先人人都要在国子监至少学习两年,你去了,才一个月不到,就分到了吏部。”
谢行俭笑而不语。
“你别不信,你瞧瞧你在吏部,”林邵白白了谢行俭一眼,“吏部考功司虽不是实权之地,但对你来说,却是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地方。”
这一点林邵白说的没错。
谢行俭定定的点点头,“考集也好,还是为了明年乡试做准备也罢,去考功司里呆一阵子,对我来说,确实益处良多。”
只不过,考功司的好日子再也不复存在了。
他一想到家里未完成的噩梦——一百零八式,脑壳就突突的疼。
林邵白干脆道,“你啊,知足吧,天底下的读书人,谁不想去大理寺,你倒嫌弃上了。”
谢行俭:“……”
“知道什么叫菹醢吗?”谢行俭突然问。
林邵白迟疑的点点头,“醢梅伯,脯鬼侯。”
商纣王时期,梅伯向纣王敬献鬼侯的天姿绝貌的女儿,然而纣王听信妲己的谗言,将梅伯剁成肉酱,将鬼侯晒成肉干。
这回换谢行俭翻白眼了,“木大人让我整理大理寺的一百零八式刑罪,里头有一条是对菹醢的解释,你可知木大人要我怎么整理?”
不等林邵白反应,谢行俭怒气翻涌,种种憋闷和难受再也忍耐不住,叫屈道,“半年的活缩成两个月完成我就不说了,可大人说整理刑罪不能单单一句话写完了事。”
谢行俭倏地站起来,眼里冒着一股古怪的火焰,忽明忽暗,闪闪烁烁,林邵白被他盯看的鸡皮疙瘩都隐隐钻出头。
谢行俭笑的瘆人,“比方说菹醢,你要这么写,执两把刀,一把快刀,用猛火烤炙,一把钝刀,用海盐浸泡,上刑前,两人拖去厨房,面前立一口清亮的水缸,好叫囚犯看清自己,快刀掀皮肉,钝刀磨骨头,皮肉一片一片的掉,掉下来后立马剁成肉酱,搓成肉团拿去旁边煮,煮沸后半生不熟的喂给……”
“停停停!”
林邵白胃里倒腾,捂着嘴巴止住谢行俭。
“你这也太恶心了,呕……”
谢行俭习以为常的眨眨眼,“我写习惯了,刚开始也有些不适应,只不过现在说给你听,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挺快意的。”
林邵白瞪眼,“你还说大理寺委屈,我瞧着你快活的很。”
“有吗?”谢行俭无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