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江涵想说两句祝福的话,可不知怎的,他就是说不出来。
因为容江涵的真心话是“我觉得仙君不好,师妹还是放弃他,选我吧”。
但容江涵再傻,也知道这话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说,他便抿唇看着宋娴,无言地一拱手。
容江涵之前说的入门试之事,宋娴已记不得。
容江涵十分内敛,寡言,因此也难以知晓他的心思。
宋娴如今才明白,容江涵的提亲不是一时兴起,亦不是什么为了让她上进,连婚姻都能奉献的奋斗逼。
人之真情之所以动人,大约便在于这一往无前的孤勇吧。
宋娴见着容江涵拱手,便也缓缓低下头,在真珠不解的目光中,拱手还礼。
“容师兄之情,宋娴过往愚钝,未曾察觉。如今听来,容师兄真情切切,我纵然过去不知,现在知晓也要多谢容师兄喜爱。”
“多谢。”
长身玉立的男子,与如鹤般优雅美丽的女子在长街上相互拱手,此为道谢,此为拜别。
谢容江涵情真,拜容江涵缘逝。
如此之后再见,仍是同门,仍是患难与共的朋友。
宋娴直起身,带着真珠往客店走去。
一路上人群熙攘,但那女子的背影在容江涵眼中仍如一簇从天而降的天火,让容江涵为之着迷。
许还要再等等,等到容江涵真正心如止水,才能在宋娴面前不失态吧。
只是容江涵意外地要在香微庭住一夜,除了要与宋娴剖出真心,还要问一问……谢夷的真心。
一对已定亲的男女,由外人去问真心,实是一件可笑之事。
容江涵也知自己是嫉妒了。
非常难看,非常可笑,可他……还是想问。
容江涵抬头看着客店,不知今夜能不能找到机会与谢夷借一步说话?
容江涵能不能与谢夷说话,是之后的事,如今沈千澜是说不出话了。
沈千澜心知他与谢夷之间存着差距,但不成想如今他成了这副模样,谢夷却只有衣角碎了一块。
傍晚已过,明月自云海中缓缓浮起。
皎白的月光落在这片僻静无人的花瓣之上。
沈千澜坐在地上,身后足有十数米厚的石壁上有数十个被人一掌洞穿的巨大窟窿。
随着一声轻响,这块石壁再也无法抗下下一波攻击,直接在沈千澜身后倒塌,化为一地碎石。
沈千澜嘴角带血,胸腹,后背,这些要害之处均受到了攻击。琥珀光精致华美的衣裳染上了片片朱红,若这伤势再重一些,沈千澜会死。
可如今沈千澜却未死。
谢夷收起手中长剑,仰头望着明月,面上带着一丝微笑。
“要回去寻阿云用饭了。”
沈千澜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手中折扇亦碎了大半,他凄惨地笑起来。
“为何不杀了我?”
“当然不,若是我动手时,阿云正好过来看见,岂不称了你的意?”
谢夷唇角微微弯起,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而且……
“我如今杀不杀你,已不重要。”
谢夷低头看了一眼沈千澜,仿佛在看什么注定逝去的东西。
“不过你若是做出什么找死的事,那便另说。我可不会在此时此刻,令阿云对我生出嫌隙。”
“哦?我若死了,阿云竟会对你生出嫌隙吗?看来仙君也不是那么重要。”沈千澜嗤笑。
“何必说这些话呢?”谢夷微挑眉,不曾落入沈千澜的圈套,“你与阿云一同长大,多少有些不同的情谊。我知晓,但也不会醋上,谁让我不曾与阿云一同长大呢?”
“可只要现在与未来,阿云都在我身边便足够了。”
谢夷将身上外套脱下,换了一身新衣,便随意一拱手。
“沈千澜,你是聪明人,我给了你一次机会,你没能杀了我,下一次就没有这样好运了。”
谢夷干脆离开,沈千澜则望着天上明月,突然向后倒去。
“‘给我机会’?不过是男子如动物一般想要宣誓主权做出的蠢事罢了,你蠢了一次,我亦蠢了一次。可你赢了,就算犯蠢亦无妨。”
沈千澜缓缓松开手中折扇,合上眼。
“哈,我真的差点就死了。‘不会醋上’?明明方才是真的要杀我。”
沈千澜回忆起谢夷直接拔剑就杀的攻势,那如疾风骤雨一般不曾让人有丝毫喘息的动作,他光是提起折扇要挡,便已十分困难。
琥珀光专精刀兵,咒术,沈千澜亦算是身经百战。
他将灵力灌注到折扇之上,待谢夷攻来时便立时全力攻击,可谁知却被谢夷挥袖,以乾坤借力,将沈千澜的攻击直接打了回去。
若不是沈千澜避得快,让那攻势落到石壁之上,被一击洞穿的便是他了。
沈千澜长叹一声,用计不成,武力难夺,他眼中沉郁翻滚,里边满是不甘的恨意。
他耳边听到呼呼风声,沈千澜下意识地抬手去感受风向,可是那风却在远处掠过,不曾造访沈千澜身侧。
一如宋娴。
作者有话要说: 容江涵是虽然不甘心,但保持了风度。
沈千澜是陷在过去出不来,但其实早就心知肚明。
第115章
宋娴才回到客店不久, 正想敲敲谢夷的房门,看他回来了没有,结果谢夷的房门就直接打开了。
谢夷换了一身衣裳, 他今日穿得颜色鲜艳,一身藏蓝的衣裳, 衣领, 袖子上用金线绣着梅花与游鱼, 胸膛那块则绣着仙鹤奔月,一头黑色的长发未曾束起, 只披在身后,不知是不是刚沐浴过, 瞧着竟比往日还年轻得多,就像一个刚成年的少年郎。
谢夷嘴里咬着一条藏蓝织金的发带,见着宋娴便将那发带扯下, 朝宋娴笑道。
“阿云可是要用饭?我这就好。”
一般男子仪容不整轻易不见人,但谢夷似乎没有这层顾虑。若不是宋娴知道谢夷大约不会刻意做出这番情态, 还以为谢夷是在勾引人。
谢夷动作利落地将头发高高绑起,发带的尾端垂落肩头后,便走出房门, 与宋娴往长廊上走去。
“阿狸, 你方才去哪了?可是去了后边的浴场沐浴?”宋娴随口问道。
“沐浴是在房中, 方才是去茬架。”谢夷将垂在脸颊上的发丝撩到耳后, 轻描淡写地说。
“……谁那么不怕死啊?”宋娴望着谢夷的情, 只当他在开玩笑。
待下了楼去,就在秋香曲的白玉堂中见着了秦素,昊容,还有容江涵三人。
宋娴左顾右盼, 不见沈千澜的身影,念着发小的情谊,她打算吃了饭后便去找一找沈千澜。
可谁知她刚这样想,便见沈千澜自门外走了进来,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身上的衣裳也换过,身上带着点水汽。
见着宋娴等人,沈千澜拿出手帕在唇角轻咳一声,便往前走来。
“好巧。”
宋娴打量着沈千澜,觉着他脸色确实比来香微庭前还要糟糕,像是有了内伤,却被强行压下。
“怜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听得宋娴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