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真的是好久不见。
本以为淡忘的印象,却又在眼前变得鲜活。
虽然不再是花季少女的青春装扮,但一样是休闲装,秀发落肩,不拘一束,脸容还是娇田,一双灵活的大眼,还有稚气末脱的任性,或者说骄傲。
「我先出去,你们聊」王天瞧出我们显然是旧识,无论是什么关系,这种时候不宜再待着。
彼此面对面,她忽然沉声道:「小许,给我整十八好汉」十八好汉,就是十八杯口味不一样的酒。
我的脸色微微一变,只是看了她一样,心房便松了下来,罢了,随她吧。
「你出来了?」她的语气很平淡,不是冷淡。
「嗯」我应了一声。
「捅人好玩么?」一声浅笑,在我尚末开口前,她已经将那杯柠檬水泼到了我脸上,「现在清醒了没有?!」我没有生气,而是她在生气。
我扯过纸巾,轻轻擦拭,这本就是小魔女火辣的做派。
「醒了」我瞧着她,明明是我被泼了柠檬水,但她的眼角却彷佛被浸了柠檬,有些酸楚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买了这酒吧」我转移话题,这酒吧的地段和规格,实在不适合投资经营,很难获得理想的盈利。
「要你管」她显然还堵着气,沉默片刻,她又开口,「我成年了」「我知道」我应声道。
「喝酒」她盯着我,「这次不许逃!」「好」我答应了。
人一旦长大,成年了,就会面临许多人,许多事,也会有自己的看法、感受、选择或者决定,无论最后如何,这都是一个人的权利。
这是她的权利,而我已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十八罗汉,十八种调酒,分成两列,搁在我们面前。
久别重逢,没有想象中有说不完的话,甚至连寒暄也没几句,只是在她举起酒杯的时候,我也不得不举杯相陪,或许那些难以释怀而说不出话的话,都被寄托在这些酒中,寄情于酒,泯于心头。
酒吧外,王天伫立在行道,有时低头,有时又朝酒吧看,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彼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个生冷的电话,不是保持在通讯录的来电,却让他庄肃起来。
「喂,白…先生?」王天犹豫,还是接起电话。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现在说话方便么?」「嗯,还行」王天稍微远离酒吧口,「您说吧」「他现在人呢?」对方问道。
「他在酒吧,遇到了熟人,应该会聊些时间」王天道。
「他…已经开始了吗?」「是的」「把这两天的情况跟我说一下」对方又说。
于是,王天便将左京交代他办的几件事向对方说明,尤其是涉及到郝小天的事情,他也是大致说了个通透。
「情况就是这样,他还要我找人摄录视频,后续可能还想用它做些文章吧,不过他会怎么做并没说,我也不能问太细」王天如实说,「在里面,他整整想了一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他的整个计划到底是什么」「你不需要清楚他的计划,他也不会让任何清楚他的计划。
他需要你做什么,如果不是太恶劣,你配合他就行」对方停顿了片刻,「如果涉及到他妻子白颖的任何讯息,你必须第一时间告知我」「知道了」王天道,「您还有什么吩咐?」「你替我看着他,我担心他光想着对付郝家人,会忽略其他人…」对方轻叹道,「布局的人,自以为棋手,往往也是别人棋局里的棋子,他末必能看够透」「安排你在他身边,是为了保护他」对方继续说,「还有不要让他察觉到你的身份」「您放心」王天应道,对方已然挂断,这时他才敢拭去额头微微沁出的冷汗。
从最初转监接近左京开始,他就是接受这位白先生的嘱托,保护左京的安全。
他不明白,以白先生的能耐,左京怎么会沦落为囚徒,又搞什么复仇计划,区区一个郝家,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王天不明白,但他知道有人明白,左京明白,白先生更明白。
杯起杯落,犹如人生起落,或喜或悲。
十八罗汉只推到十二,她就已经半醉,这个倔强的小魔女,骨子里就是不甘服输,即使眼角沁出眼泪,口里也少不了埋怨,这些年的心殇,只能藏在心里,如今是见了人,情终是难以自控。
「混蛋!」她忍不住咒骂。
「我是混蛋」我无法否认。
「你…」她欲言又止,还是强撑着又拿起一杯,痛饮一口,「你会和她离婚么?」我沉默半晌:「无关的事,你又何必问」「什么叫无关的事,你是为了娶她才不要我的呀」她忍不住道,「你们离了婚,我就有机会了,不是么?」「瑶妹,你知道的」我只能坦言,「就算离婚,我们也不会在一起」「为什么…」刘瑶的眼中泛着泪花,我只能无奈地摇头。
不是不喜欢,但人生如此,不是错过,就是过错。
对于伴侣的憧憬,她也好,岑筱薇也好,我很喜欢,但也只有喜欢。
小时候的喜欢,和长大后的爱恋,终究是不同的,我选择了白颖,确实伤了瑶丫头的心,我和白颖结婚在老家办喜宴,她也没有参加。
再后来,等她到了十八岁,她向我提出了洞房的请求,做不成新娘,也要洞房——但我还是拒绝了她。
对于妻子,我曾经恪守婚姻的誓言,同时也不想让自己的欲望破坏儿时纯洁的情谊。
「明明我们先认识,明明你说过喜欢,明明是你拉着我的手,说要娶我做新娘…」她还是郁结难消,「你说你会等我长大的,可是我还没长大,你就娶别人了…」「那只是小时候过家家,怎么能算数」我如是说。
「为什么不算,我们明明拉勾,说好谁也不许赖,谁赖谁…」「我是癞皮狗」我直接承认。
小孩子的世界,幼稚而纯粹,我和母亲也曾拉勾勾,我也曾如瑶丫头一样期许着,伴随着长大,李萱诗忘了,而我懂了,同样的,刘瑶也懂,但她却不想懂。
这些年,我和刘瑶没有见面,倒也不是断了联系,我有她的联系方式,她也有我的联系方式,只是有意无意地选择回避,反而是从别人的口中知晓一些对方的消息。
「癞皮狗,你知道么,我一直在等,等你来找我的」刘瑶吐出怨气,继续喝着酒,没有恨,只是怨,一种对于往事的追忆,而我确实感到愧疚,我终究是说过,而我确实食言了。
「为什么离婚也不要我,我有这么差么?」她抬着醉意迷离的泪目,「这是最后一个问题」最后的问题,我无法回避,只能回答。
「瑶妹,你很好,好到让我不忍去伤害」我幽幽地叹息,也是取了一杯饮下。
时至今日,就算没有白颖,我和她也是不可能,就像寻寻说的一样,我变脏了而且会越来越肮脏…在我和徐琳发生僭越伦理的亲密关系后,在徐琳向我吐露曾准备向郝老狗献出刘瑶后,在我为了对付郝家而调查徐琳夫妇得到一手黑资料后,我和刘瑶注定是不可能。
在这场亲手设计的囚局,每一个入局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和打击,每一个靠近我的人,都可能遭受仇恨的毁火,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推开她。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将会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刘瑶沉默,又是举酒,我也只能举酒相陪。
意外的重逢,却要以酒诀别。
她将诀别对我的留恋,而我将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