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嗯。”
她说,“我肯定能交到朋友,妈妈放心。”
事实上,伊芙从未有过真正的朋友。
她从小没能收到多少善意,流言和讥讽倒是常常听见。大人们说话不干净,耳濡目染的孩子们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何谈交友。
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得到的最多称呼是“没有父亲的野种”,其次是“妓女的女儿”,“小小年纪就会装可怜诱惑男人的小婊子”。
在村子定居以后,生活并没有迎来转机。
玛丽努力结交妇人,帮她们做农活,照顾孩子;但她的外表并不平庸粗鄙,即便饱受岁月摧残,也呈现出脆弱孤独的美。美能吸引不规矩的丈夫,也会招致同性的嫉恨厌恶。
所以很快,玛丽遭到了同村妇人的一致排斥。
她勉强维持着母女俩的生计,还要打起精应对偶尔的骚扰。
至于伊芙。
伊芙过得并不好。
同龄人依旧欺凌她。骗她去河边找东西,把她推进冰冷的河水然后哄然大笑;抢走她的童话书,扔进森林,任由她崩溃哭泣。
在很多个夜晚,伊芙缩在被窝里掉眼泪。单薄的被子隆起一个圆圆的包。
而玛丽做完农活,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拽开被角,俯身亲吻女儿红红的眼睛。
“要吃烤饼干吗?”
母亲柔声问。
伊芙抽抽鼻子:“要。”
吃了烤饼干,洗了脸,钻进被窝准备睡觉的时候,玛丽便会抱来陈旧的画册与书籍,坐在床边。
“世间最可爱的小公主,今晚要听什么睡前故事?”
伊芙眼睛亮亮的:“辛德瑞拉!妈妈,再讲一遍,我还想听王子拿着鞋子寻找她的过程……”
她那世间最好的母亲,便用粗糙的掌心抚摸着她的脑袋,爱怜地叹气:“我们伊芙真喜欢王子殿下啊……”
定居村庄叁年半,伊芙最喜欢睡前时光。
她为数不多的幸福,来自于慈爱的母亲。
而所有虚无美丽的幻想,都寄托在翻得破破烂烂的童话书里。
现实过于冷酷,过于孤独,缺乏善意与爱。除了母亲,没人爱她。
没有人爱她。
「第四幕,家。」
费查斯特斯声音响起时,温莱有种迟缓而恍惚的错觉。
她仿佛陪伴着伊芙度过了好几年的时光,分不清真实与幻象。魔鬼成了某种虚假的臆想,好在它出现了。
「足够温馨的记忆,对吗?」
魔鬼嗤笑着,腔调虚伪而夸张,「小伊芙有个好母亲,说说看,你觉得这位母亲怎么样?」
它似乎忘记了,温莱并不能发言。
「可惜我没能见到她。她的灵魂应当很美味……」
嘶哑的怪声渐渐远去。
温莱眼前的画面再变。被欺负得浑身湿透的伊芙,抖抖索索从河里爬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单薄的布料紧紧贴在身躯上,勾勒出丰满的胸脯和细腰。远远观望嬉笑的少女们,便纷纷露出鄙夷的表情。
“摆那副嘴脸,是勾引人吗?真和她的母亲一样……”
而另一些性征成熟的少年,目光黏在伊芙身上,很久都剥不开。
伊芙回到家,刚好撞见某个男人整理着衣领从门口出来。
那是村里的艾伯特叔叔。平时对她们颇多照顾,时常送些土豆和番茄。冬天的时候,还帮着修葺过屋顶。
伊芙乖乖问好,对方视线在她胸前流连一瞬,继而挪开。
“怎么掉河里去了?”
他笑着,仿佛不知晓年轻人之间的欺凌游戏,“快回去擦擦。”
伊芙点头。
与艾伯特擦肩而过时,她闻到了他身上浅淡的腥气,以及某种熟悉的体香。
屋内,母亲正坐在圆木椅里,给女儿的裙子缝补丁。
见伊芙狼狈模样,当即丢了针线,过来询问:“你怎么样?谁欺负你?”
伊芙摇头,答出无数次说过的谎言:“没人欺负我,妈妈。是不小心脚滑,掉进河里了。”
女人苦笑摇头,催着她换干净衣服。
伊芙换了衣服便去做饭。
这只是很寻常的一天。之后的许多天,也和这天一样。艾伯特时常登门,拿些蔬菜来。而玛丽让伊芙去别处玩,或者到安静的地方感受光元素的存在——最近西捷开始了每年一度的居民魔法测试,有资质的人可以获得学习魔法的机会。
伊芙能够呼唤空气中的光元素,这无疑是件好事。
在外面呆了半天,傍晚时分,伊芙才回家。艾伯特已经走了,母亲侧躺在床上,似乎不大舒服,额角全是汗。
“妈妈。”
伊芙担忧地贴上玛丽的额头,“你生病了吗?”
她的母亲勉强挤出个笑容:“没有啊,妈妈只是有点累。”
玛丽的身体一直不大好。近年更是虚弱。
伊芙伏在床沿,嘟哝道:“等我通过魔法测试,就学习治愈法术……到时候你就能好起来。”
平民没有足够的金钱,也没有渠道购买好用的魔药。
伊芙只能寄希望于自己。
这年年底,临近的镇子总算传来了魔法测试的消息。伊芙兴冲冲出门,很高兴地对母亲挥手:“我明天就回来!”
她怀着忐忑兴奋的心情,顺利通过了测试。接下来,只要凑够入学的资金,就能去最近的主城学习白魔法。
伊芙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她哼着歌儿,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家。抵达家门口时,里面却走出个浑身带酒气的男人。
不是艾伯特。
是村里另一个……名声很烂的家伙。
他拎着裤腰,噙着笑,抬手抚摸伊芙的脸。伊芙四肢僵硬,无法躲避或思考,直到他低声说了句“你还是处女吗?”
伊芙骤然惊醒,把男人推出去,转身狠狠锁上门。
屋里的母亲匆匆下床,抱住了她。
“伊芙,我亲爱的伊芙……”
在伊芙质问之前,玛丽泪水涟涟,微笑着问,“测试的结果怎么样了?”
“我……”
伊芙张口,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我通过了。妈妈,下个月我就能入学。”
“真好,真好啊。”
玛丽笑着笑着,眼泪就滑落脸颊,“你不用担心学费,看……”
她从抽屉里摸出零碎的钱币。
有几枚暗淡的铜币还沾染着微弱的酒气。
“妈妈给你攒了钱。你放心。”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难过与茫然,就此消弭无踪。
伊芙攥紧这些钱,鹦鹉学舌般:“真好啊。”
可是生活并没有“好”。
不久后,艾伯特的妻子带着兄弟上门,把这个家砸得稀巴烂。这位妻子哭嚎着辱骂着,拖拽玛丽的头发,连扇了好几耳光。
“你个婊子,娼妇,怎么敢勾引我的丈夫?”
伊芙吓坏了。
她拼命阻拦着,挡在母亲身前,然而终究抵不过四面八方的殴打。暴雨般的拳脚落下来,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