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白牛2021年9月18日幼天王又被护送到了广德,随行的除了首王范汝增、尊王刘庆汉、养王吉庆元和洪宣娇、李容发、采菱外,还有式王萧三发与何震川两个人。
萧三发是萧朝贵的族弟,一直与洪宣娇嫂弟相称,在汪一中、秋妹战死之后,他怕采菱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就主动肩负起了护卫嫂嫂的职责。
但他本来也只是负责看守天京校场,教习幼王们武艺的一位将军,连自己的王府都没建,一直住在富丽堂皇的西王府里,现在一众幼王只剩下幼天王一个人了,手底下又没有亲兵可用,也只能跟在洪天贵福和洪宣娇的身边临时充当侍卫了。
在离开之前,洪宣娇安顿了陈家的小姐,给了她一笔丧葬费,算作安慰。
她本想把陈家小姐也带在身边,可是看到整个太平天国支离破碎,就连幼天王也不得不禁受颠沛流离之苦,想必把她带着,也只是多受累受苦,再三思量下,只能继续将她安顿在湖州城里。
曾国藩的湘军主力在天京周围,李鸿章的淮军在经营苏南,左宗棠的楚军正全力围攻湖州,所以广德县城在首王范汝增离开之后,竟无人来取。
根据约定,目前还困守在湖州城里的堵王黄文金等人,在几日之后,就会主动弃城,带着大队人马一起来广德与幼天王的人马合兵。
虽然堵王在湖州城下几场战役打得还算不错,可是天京、苏杭各地相继沦陷之后,湖州也就成了一座孤城,困守并非长久之计,弃城也不得已而为之。
何震川快马加鞭地从广德的熙春东门飞驰而入,在县衙之前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进了大殿。
殿内,洪宣娇和几位天国的王爷正在商议军情。
按着在天京城里的规制,幼天王坐在上首,洪宣娇陪侍在一旁,李容发、范汝增、刘庆汉等人分左右坐在交椅上,采菱作为侍卫,和式王一起守在大殿门口。
看到何震川心急火燎地赶来,萧三发一把将他拦住,喝道:「站住!里头西王娘和诸王正在会议,你有什么事,等下再说!」何震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道:「式王殿下,事关紧急,我必须马上面见陛下!」「事关紧急?」萧三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何震川,彷佛想不明白像他这样的文官,在这种时候能有什么紧急的事。
洪宣娇听到门口吵闹,便从交椅上站了起来,对萧三发道:「三发,让他进来吧!」「是!」萧三发拱手道,又对何震川使了个「进去吧」的眼色。
何震川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县衙的大殿,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留着眼泪道:「微臣参见陛下,参见西王娘和各位王爷!」洪宣娇道:「何尚书,你何时慌慌张张的?」何震川道:「刚从天京城里传来的消息,忠王殿下已经被清妖头曾国藩斩首,现在人头正挂在太平门外的城楼上……」「住嘴!」洪宣娇不等何震川说完,马上喝止了他,目光不由地朝着李容发扫去。
但见李容发呆呆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既看不出悲伤,也瞧不见欢喜,但魂儿彷佛已经从身体里抽离出去了一般。
「啊!朕的忠王,怎么就这么没了呢?」幼天王突然大恸起来。
原本跟随李秀成一起南征北战的吉庆元、刘庆汉等人,也不禁暗暗垂泪不止。
洪宣娇虽然也有些悲伤,但现在她是整个广德县城里唯一作主的人,不能表露出来,挥挥手让何震川先行退下,对幼天王和诸王道:「陛下,诸位殿下,忠王升天,实该举国悲伤。
今日之会,不如到此为止,如何?」李秀成的死讯突然传来,眼看着这会也开不下去了,洪宣娇只能宣布散会。
大家当然没有意见,各自散去,缅怀忠王去了。
「容发,」洪宣娇一把抓住忠二殿下的手臂道,「你没事吧?」李容发的两眼红红的,这时好像已经有些回过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西王娘放心,我没事!父王是殉国而死,也正成全了他的忠烈之名!」洪宣娇点点头,招招手把采菱叫了进来,吩咐道:「你先陪着忠二殿下,我先送陛下到后厅去歇息,马上回来!」采菱点点头。
李秀成之死,对幼天王的打击还是不小的,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依靠忠王,带着他重新定都西安,可没想到,李秀成刚出天京,就被清妖给俘杀了。
在去往后厅的路上,幼天王一直拉着洪宣娇的手喊道:「姑母,你说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洪宣娇只能宽慰道:「陛下莫急,如今干王和堵王的大队人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们也能保着陛下,去往江西与式王、小康王会合的!」「真的吗?」「真的!」在把幼天王安顿好之后,洪宣娇又回到前厅,却见到采菱和萧三发两人正立在门口的石狮子旁,好像急得团团转。
「西王娘!」采菱见到洪宣娇,忙轻声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你们两个人在此作甚?」洪宣娇抬腿从县衙正厅高高的门槛上跨了出来。
「小殿下他……他……」采菱说着,不停地向洪宣娇使着眼色。
洪宣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但见在一侧厢房的台阶上,李容发正背对着他们几个人坐着,依然一动不动,就像石化了般。
「我与式王殿下二人,怎么劝也劝不好他……」采菱就像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说,「他就这么一直坐着,跟谁也不说话!」「好!我明白了!」洪宣娇对采菱和萧三发说,「你们两个人先下去吧!」二人点头告退。
洪宣娇轻步走到李容发的身边,敛了敛袍子,与他并肩坐了下来。
李容发依旧像没有觉察到洪宣娇似的,目光一直定定地望着远方,眼眶也仍是红红的。
他只是想哭,却一直没有哭出来。
这种丧失亲人的痛苦,也只有洪宣娇能够体会了。
当初在湖熟血战之后,二子遭刘连捷等人掳去,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是他小小年纪,却要承受如此非人之痛,令洪宣娇也不由地心疼起来。
「容发,」洪宣娇道,「忠王殿下为了太平天国捐躯,即使到了天堂,天父也会护佑他的……」李容发依然呆呆地坐着,正如没听到她讲话一般。
「你不是说过,等幼天王到了西安重新建都,我们就重整兵马杀回来报仇吗?现在,你应该好好的,不然你父王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李容发仍不说话,喉咙里却哽咽了一声。
「好了,你想哭就哭吧!这里已经没有别人在了,不会有人笑话你的!将来我会收采菱当义女,你娶了她,我便是你的岳母,也算得上是你半个亲人了!你心中的痛苦,尽管发泄出来好了!」洪宣娇说着,不停用手温柔地安抚着李容发的后背。
忽然,李容发一头扑进了洪宣娇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的动作太过猛烈,把头顶上的角帽在洪宣娇的下巴上磕了一下,咣当一声滚到了石阶下去了,露出一头青丝。
洪宣娇被撞得下巴隐隐作痛,但还是轻轻地抱着李容发的头,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轻轻地哄着他。
如果,有和与有福二人,能像忠二殿下这样,那就好了,她也能少操一半的心。
一个丧父,一个失子,两颗悲伤的心,只能互相抚慰,渐渐地联系到一起。
几天之后,干王和堵王果然弃了湖州,从左宗棠楚勇的重重包围中杀了出来,带着大队人马前来与幼天王会合。
驻扎在湖州城里的人马足有七八万之中,各王各天将不可胜数,就在人马抵达广德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