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闵危的脸上落了一层寒冰,他咬紧后槽牙,将瓦片盖回去,跳下屋檐,重新回到那间屋子。
翌日。
徐幼娇再次见到闵危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副单纯无知的面相。
徐幼娇不会自疑医术不济,满意笑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面前之人立刻摇头,又低着头,像是在烦恼,道:“不记得了,我好像忘了很多事。”
一旁的灵鹊显然惊讶住,用手捂住嘴。
“我是在郊外救的你,那时你正被人欺负,可能是不小心磕碰到了头,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徐幼娇问道:“你可记得自己家在何处?”
“我没有家。”
“那你还记得自己的父母?”
闵危心下冷笑,想着之前的事情,分毫不露馅地无辜道:“我的娘亲已经没了,这次来梁京是为了寻找我的生父。”
“既是如此,那你今后便在丞相府暂住,等找到了你的生父,再离开不迟。”她安抚道。
倒是一点也不提知道他身世的事情。
***
在江咏思揭露真宁曾在严州清水镇犯了杀人罪行一事后,又听闻了林府和丞相府之间闹出的事情,很是有些讶异。
他是没想到就一个普通的书童,能让两家的小姐争执起来。
林良善在府上修养期间,江咏思托江寄月去看望过许多次。
起初,她还是愿意的,但次数一多,就不免闹些脾气。
“你想看,就自己去!”江寄月有些烦闷道。
那次和徐幼娇在茶楼一聚后,她将林良善和真宁的事情说给他听,没料到后果那么严重。她现在是万分后悔当时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每次去林府,见着林良善病弱的样子,就让她难受。
江咏思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严肃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江寄月不说话了。
“江寄月。”
这一连名带姓的称呼不免严厉,让她支支吾吾起来。
“我,唉,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善善、真宁两人的事儿吗?其实都是徐小姐告知我的。”江寄月是一股脑地全抖了出来。
江咏思愣住,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江寄月又道:“正是她告知我这事,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想的多了……”声音越来越低。
待人走后,江咏思一人坐在窗边,手中握的正是林良善送予他的那只香囊,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红梅,面上却是沉思的情。
九月底,正是中秋佳节,梁京城各巷街道上热闹非凡,到了夜间,更是灯火通明,彩灯悬挂。
自从林良善想通后,便不再去想闵危。虽然眼前少了个晃悠的人,但也习惯起来,且身体渐好,也不敢再多想了。
这日临近傍晚,林良善打扮妥当,同红萧一同去街道上散心。
说是散心,不过是因江咏思给她的书信中说要邀她一同去看灯会猜灯谜罢了。
林原看破不说破,况且自那件事后,他对江咏思也有了些好感。
到了约定的地方,林良善一下马车,便见着站在流光溢彩的花灯下,一派清隽温柔的江咏思。今日他着了一身淡青暗竹纹的广陵深衣,很显得清朗俊逸。街道上拥挤不堪,卖吃食和小玩意的摊子前聚集了不少的人,尤其是小孩子拉着父母的衣衫叫嚷着要买。近处是河道画舫上唱曲的乐女,远处是杂耍的嬉闹声。
江咏思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人,护着林良善,不让她被人撞着。
低头间,见着她眼中好似有哀伤,不禁问道:“善善,你怎么了?”
林良善忙笑道:“没什么。”
她不过是很久没逛过灯会了。
这年的中秋灯会格外热闹,就连写着灯谜的花灯都挂了一整条街。
林良善很不会猜灯谜,十个里只猜出了一个。
繁华声中,她看着江咏思一连猜出许多,最终以那些谜底换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六角宫灯。宫灯的纱罩上绘制的是六个古典仕女,各有姿态仪容,美不胜收。
“善善,这宫灯送予你。”
林良善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笑意,然后接过他手中的宫灯。期间,她的手与他的轻碰而过,又瑟缩回去。
她高兴地对他笑了笑,道:“咏思哥哥,我很喜欢。”
他的笑意更深。
两人在人群中走走停停,间或谈论什么,多数时候是江咏思说着话,林良善点头应是。与从前反转过来。
正见着红糖芋苗的摊子,江咏思注意到她的视线停留在那处,道:“你在这边等我,我去给你买一碗来。”
摊子边的人太多,他怕挤着她,就让她在一处稍许人少的地方等着。
那个位置,他也能看得见她。
林良善看着他走进密集的人群中,挺拔的身姿在一众人中尤为显目,她捏紧宫灯的木杆子,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忽从另一条交叉的街道涌过来一群人,隔绝开江咏思和她的对视。
林良善要避开这些人时,却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粗糙的指腹有些硌人,那人应该用了些力气,林良善只觉腕上泛疼,想要挣脱开,却是不能,一直被那人往前拉着走。
人太多,声太杂,她的声音淹没在其中。
在她看向那人的一瞬间,她认出了他。
她不再挣扎,护着另一只手中的宫灯。直到被拉至一处僻静的巷子口,等那人回身。
林良善看着熟悉的面容,绘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听着他叫她一声“小姐。”
第四十一章
他上拉脸上的猫咪面具。
“小姐。”
这一声低唤隐藏着无法言说的情愫。
今日的她着一身海云红蝶纹织锦仙裙,手臂上搭了一条滚雪细纱披帛,浓密的乌发被梳成双环髻,倒让明艳的妆容显得有几分俏皮。
小巷子昏暗,街道上的华光映射过来,略微散落在她的脸上。
闵危看清她脸上的冷淡,敛眸垂眼,便见着那造型精美的六角宫灯。
她的手紧紧地捏住那梨花木的杆子,小心翼翼地提着宫灯。灯中亮光透过雪白轻薄的纱罩,撒落在她的红裙裾上,裙面上的金色的凤尾蝶似在翩飞起舞。
他一直盯着宫灯看,林良善不知怎么就心慌起来,把宫灯一偏,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
一月未见,他好似又长高了些,快要比她高一个头。明明不过十三,还比她小二岁。
他为什么要将她拉至这小巷子?
林良善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微仰着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语气中本掺杂着几分愤怒,可见着他头上的猫咪面具,怒气竟淡了些。
闵危抿了下唇,声音有些萎靡:“小姐,你的病好些了吗?”
“好的不能再好了。”
林良善担心江咏思要寻她,又会发现她和闵危在一处,道:“你要和我说的是这个?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转步就要绕过他,却被他轻拉住披帛,倒不像方才直接攥的是手腕了。
“你如今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