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奇怪的是,那些花纹的样式,和他在那些月神庙里见过的风格很有差别…
…是的,那座祭坛也是,月神庙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祭坛,他先前已经注意到过
……但是……剑和祭坛的风格……似乎也并不是同一种……
他伸手捡起其中的一把,攥住剑柄,来回挥动了几下——轻巧却又不失挥击
的力度感,而且感觉出奇地称手:「的确是好剑……」他轻声自语。
但是奥婕塔愤怒的声音打断了他:「谁叫你乱碰那个的?」
「抱歉抱歉。」他慌忙地把剑放下:「没人叫我碰……不过……也没人叫我
别碰对吧?嘿,不知者不罪,您可别太在意。」
「知道吗?我巴不得现在就走,越远越好。」奥婕塔气冲冲地走过来,拾起
剑,把裙摆撩起来,面带愠色地擦拭着剑柄。弗里德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目光
却忍不住停在她露出来的白皙大腿上。
「嘿,那为什幺会大发慈心让我多留一晚呢?」他俏皮地微笑。
「晚上坏东西们会活跃不少,我没法离开去送你。」
「好吧……不管怎样,谢谢你,天鹅小姐,你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女人……」
那一刻,他的神情变得认真了不少,这句话他没开玩笑,她的责任心不只是
对于这片湖泊与丛林,也是对他这个带来霉运的不速之客——她觉得送他平平安
安地离开,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责任,哪怕她心里已经烦透他了。
奥婕塔捡起另一把剑,把它们一起放回祭坛的暗槽里,手在石板上轻轻拂过,
石块轰鸣着合拢,一切回复如初——除了月光下斑驳的血迹。
「你应该去休息一下了,我记得睡眠对人类很重要。」她说。
「好吧好吧,不过我要生个火的话你不介意吧?毕竟你这不像能找到被褥的
样子。」
「随便你。」
「又是随便?我想我会开始讨厌这个词的……不过……嘿,仙女小姐,我冒
昧地问一下——你晚上睡哪儿?我的意思是……唔我记得老奶奶们的故事里仙女
们总是有漂亮的宫殿什幺的……」
「随便哪儿,树上,芦苇丛里,都行……其实我不睡也没关系,只是有时候,
日子太无聊了,不睡觉的话,也没什幺别的可做……睡着的话,也许还能梦到点
什幺……」
「梦到什幺?」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你问得太多了。」她转过身去,再一次开始飞向空中:「晚安。」
「晚安,祝你好梦。」
他目送那洁白的幽灵消失在树冠之上,然后自嘲地吹着口哨,走向林间,再
一次找寻起木柴来……
****
他不知道天鹅会梦到什幺,但他自己却开始做梦。
他能望见那个白色的身影,似乎就在几码远的地方,却显得模糊不清,只能
看见摇曳的轮廓,犹如波光中的倒影。她舞动着,踮起足尖,扬起手臂,优雅地
飞旋,洁白的衣裙与墨黑的长发一同扬起,像漩涡般摄人……
他走过去,向那团白影伸出手,她停下来,转过身,牵住他的手,她没有说
话,只是灿烂地笑着。是奥吉莉娅?还是奥婕塔?他分不出来。他向她挨过去,
想要挽住她婀娜的腰肢,她却顽皮地躲闪着,推揉着他的手,银铃般的笑声荡漾
着,近在眼前,却格外悠远,如同远山的回响。
终于,他赢了,她倚在他的臂弯里,轻声地喘息着,脸上泛起云霞。他望着
她,她也望着他,但最后,她移开了目光,羞涩地闭上眼,把头向后仰起。他搂
紧她,贴她饱满的胸膛上,把脸一点点靠近那副微张着的红唇,万籁俱寂,空灵
中只剩下他的心跳。
但在最后一寸远的地方,他停住了,惊愕充满了他的眼。
——那抹红色黯淡下去,化作瘆人的惨白,温润的肌肤飞快地变得枯槁,冰
冷刺人,她木然地睁开眼,眼眶里只剩下如夜般的漆黑……
他就这样愣在那里,看着她像雪一样在他怀中融化,像沙粒般从他的指间散
落。他想要嚎叫,却叫不出声,想要哭泣,却没有泪水,但最终,他发现自己竟
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沙哑而癫狂,歇斯底里,如同从无底深渊里传来……
终于,他猛地坐了起来,睁开眼,大口地喘息着。不远处,火堆还在燃烧,
但他觉得浑身像从冰窟里爬出来一样冰冷。
但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真的听到了笑声——沙哑的笑声,从他身后。
他伸手去抓剑,就在身旁,侧身翻跃,剑锋在铮鸣中出鞘。
那个高大而岣嵝的身影矗立在月下,残破的黑色罩袍在风中扬起,兜帽底下,
是冒着血红幽光的双眼和扭曲得无法辨识的灰白面容。
「嘿,你就是奥婕塔说过的那个坏家伙?」他握紧剑,摆开架势。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向他走来,他微笑着,想要掩盖自己的紧张,但
他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开始发抖……该死的……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他默念
着……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种无法自已的压抑和恐惧感,似乎那东西周围,
有着什幺能直击魂魄的魔力一样。他感觉到自己的毛发都在竖立起来,他本能地
往后退,甚至不敢去直视那张扭曲的脸,但最后,连步子都似乎僵住了,只剩下
冰冷的汗珠从额上滚落。
「滚开!」他大声咆哮着,用尽力气疯狂地挥剑,就像在一场噩梦中挣扎着
想要醒来。
它没有躲闪,剑锋侧着斩进黑色的袍子里,划过整个身躯,从另一侧飞掠而
出。
他呆呆地停在那里,没有再挥第二剑。
它依然缓慢而平静地靠近着,毫发无伤,剑上没有血迹,什幺也没有,如同
刚从空气中划过。它停下来,弯下腰,无声地贴近他的脸,近到近到他能看清兜
帽底下的一切:上面没有口与鼻,只有刀痕般错乱纵横的的沟壑。
再一次,他听到了笑声,低沉而含混不清的笑声,像是在轻蔑地嘲弄。它抬
起一只扭曲的手,指头缓慢地探向他的胸前,他想要挣扎,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的肢体。锋锐的指甲穿透了衣物,他能感觉到它刺破皮肤,扎进肉里,血浸润了
里衣,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让他的整个身躯瑟瑟发抖……
「该死的……这算是……结局吗?」他觉得意识也快要被冻结起来:「月神
在上……如果这真是你的地盘的话……好歹帮我一下……」
心跳声开始变得微弱,几不可闻,视界开始黑暗下去……
——直到他看到那道从天而降的月光。
刹那间,洁白的光辉笼罩了他,如瀑布般华美,像和风般温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