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高衙内言语所激,一时无奈答应了,事后想来,却暗觉不对。总觉那女子声音
样貌,与妻子太过相像,若要说她就是他娘子,却又绝不敢相信,但心中不免疑
窦丛生,留下阴影,再难平复。又想这高衙内实乃色中淫魔,竟敢当他之面与女
子交合,阳物之壮,淫技之强,实是超他想象,令他震撼不已!
他心想这等好玩女色之人,既瞧中他那娇妻,却说甚么不去碰她,只怕是心
口不一,敷衍他了事。无论那女子是否真是妻子张若贞,以他那勾女之能,只怕
自己三年不在京城,妻子早晚也是他的人了。更想自己婚后三年慢待妻子,从未
令她当真快活过,往后回京之望又全在高衙内一人身上,他既然如此喜欢他妻子,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一来可教这 恶少兑现诺言,三年后助他还京;二来也不误了
若贞大好青春。如若不然,只怕两头落空,还落个性命堪忧。他虽一时心如刀割,
还是决意将妻子放手交与高衙内罢了。
张教头听言惊道:「贤婿,甚么言语!你是天年不齐,遭了横事,又不是你
作将出来的。今日权且去沧州躲灾避难,早晚天可怜见,放你回来时,依旧夫妻
完聚。老汉家中也颇有些过活,便取了我女家去,并锦儿,不拣怎的,三年五载,
养赡得她。又不叫她出入,高衙内便要见,也不能够。休要忧心,都在老汉身上。
你在沧州牢城,我自频频寄书并衣服与你。休得要胡思乱想,只顾放心去。」
林冲道:「感谢泰山厚意。只是林冲放心不下,枉自两相耽误。泰山可怜见
林冲,依允小人,便死也瞑目。」张教头那里肯应承,众邻舍亦说行不得。林冲
道:「若不依允小人之时,林冲便 挣扎得回来,誓不与娘子相聚。」
张教头道:「既然恁地时,权且由你写下,我只不把女儿嫁人便了。」
当时叫酒保寻个写文书的人来,买了一张纸来。那人写,林冲说,道是:东
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为因身犯重罪,断配沧州,去后存亡不保。有妻张氏年
少,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即非相逼。恐后无凭,
立此文约为照。......年......月......日。林冲当下看人写了,借过笔来,去年月下
押个花字,打个手模。
正在阁里写了,欲付与泰山收时,只见林冲的娘子在酒店外听得消息,号天
哭地叫将来,女使锦儿抱着一包衣服,一路冲入酒店里。林冲见了,起身接着道:
「娘子,小人有句话说,已禀过泰山了。为是林冲年灾月厄,遭这场屈事,今去
沧州,生死不保,诚恐误了娘子青春。今已写下几字在此,万望娘子休等小人,
有好头脑,自行招嫁,莫为林冲误了 贤妻。」
林娘子听罢,哭将起来,说道:「丈夫,我不曾有半些儿点污,如何把我休
了!」林冲道:「娘子,我是好意,恐怕日后两个相误,赚了你。」林娘子知他
话中有话,不由面红耳赤,一时哑然。
张教头便道:「我儿放心,虽是女婿恁的主张,我终不成下得将你来再嫁人!
这事且由他放心去。他便不来时,我也安排你一世的终身盘费,只教你守志便了。」
林娘子听得说,心中哽咽,又见了这封书,更想到林冲实是因己遭灾,一时哭倒
声绝在地。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动。但见:荆山玉损,可惜满三载结发成
亲;宝鉴 花残,枉费九十日东君匹配。花容倒卧,有如西苑芍药倚朱栏;檀口无
言,一似南海观音来入定。小园昨夜东风恶,吹折江梅就地横。
林冲与泰山张教头救得起来,半晌方才苏醒,兀自哭不住。林冲把休书与教
头收了。众邻舍亦有妇人来劝林冲娘子,搀扶回去。张教头嘱付林冲道:「你顾
前程去 挣扎,回来厮见。你的老小,我明日便取回去,养在家里,待你回来完聚。
你但放心去,不要挂念。如有便人,千万频频寄些书信来。」林冲起身谢了,拜
辞泰山并众邻舍,背了包裹,随着公人去了。张教头同邻舍取路回家,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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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林娘子本想暗中告知丈夫两公人途中欲行不轨,不想被丈夫一番话说得
岔了气,那里还顾得此事。回家半道中想起,心下顿时连连叫苦。当即苦求父亲
放她独自去城外相送林冲一程,好歹要劝得丈夫回心转意,不再休她。张教头知
道女儿心意已决,便要锦儿陪她同去,早去早回,一路小心。锦儿答应了,也来
不及雇马车,与女主快步而行,急往城外追了出去。
林家距北城甚远,二女都奔得额腮现汗。时近巳牌,好不 容易刚出京城北门,
便见三大三小六条官道,更有两条僻静 小路,不知该走那条。二女正心急如焚,
欲寻人问明路径,却见右边道旁转出一辆阔绰马车,马车后一女手牵一匹高头白
马,正是高衙内的女使秦儿。只见这花太岁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笑道:「娘子欲
寻你丈夫么?他三人早去得远了,快与我一起乘车追他。」
林娘子正没好气,她对高衙内早已心如死灰,再也不惧他相扰,见他竟敢前
来生事,气不打一处来,冷眼狠视于他,高声呵斥道:「你来得正好,正有事与
你相讨!」言罢,也不客套,不要秦儿相扶,纵身便上了马车。
原来这淫少一早便暗中守在开封府外,得知林冲写休书休妻,林娘子哭天抢
地,知道定然事情有变。又见林娘子半路上改 小路转北门奔去,当即乘马车顺大
道直奔城外等她,又叫秦儿在城门马市重金卖了一匹漂亮白马候用。
林娘子一入厢中,这淫厮便来搂腰。若贞哪容他造次,当即藕臂一曲,手肘
撞他肋下,娇斥道:「你还敢来造次么!我官人写书休了我,这下你满意了?你
私下对他说些什么,教他一意休了我!你当我还会与你好聚么!」
高衙内肋下吃痛,见她气得俏脸涨红,虽怒气冲冲却仍难掩惊世容姿,不由
心中欢喜,柔声道:「天可怜见,本爷哪有教你官人写这休书?又哪对他说过什
么话?若有时,直教天打雷劈好了。定是他自觉比不了本爷, 吃醋不得,自行放
弃娘子了。」
林娘子冷笑一声,又斥道:「你还来说他!你叫人途中害他性命,你以为我
不知么!你先构陷我夫君下狱,骗我答应与你完聚再救他回京,却暗中买了公人
取他性命,一连串全是你所为,你还厚脸狡辩甚么!你今日若不能救了我丈夫性
命, 奴家绝不与你甘休!」
高衙内长出一口气,柔声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