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择荒地掩埋。这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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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林娘子一日来连遭被夫休弃、与人定情、乍然丧父三桩大事,心情大起
大落,端的承受不了,竟连病了三天,多亏锦儿与药郎张甑细心照料,方才缓过
气来。
锦儿又央众邻帮忙请火家来家中入殓,堂中设了灵位,若芸也自哭着赶来祭
奠。安灵已罢,请四僧念了经文。第四日早,众火家自来扛抬棺材,也有几家邻
舍街坊相送。若贞若芸二姐妹披麻戴孝,一路上哭得悲悲切切。来到城外化人场
上,举火烧化之时,若贞又哭倒在地,好不 容易才被众邻劝回家中。
高衙内早得到若贞丧父消息,也得知李贞芸在太师府出了事,方想起她所留
书信。取出看时,竟是一封与他断绝来往,要他厚待三个女儿的血泪之书。高衙
内暗自磋叹,想起李贞芸绝世 尤物,就这么香消玉损,恁 地心痛可惜,他日若有
缘再见到她幺女李师师,必图厚报。他知林娘子双亲亡故,此时心境必然跌入谷
底,但碍于人多眼杂,不便亲自现身,便派秦儿宛儿带厚礼前往祭拜。
秦宛二女使好言安慰若贞,要她不必过于伤心,暗中告诉她有衙内帮扶,定
不教她在京中寡居,当有好合之日。若贞哪里肯依,坚持说要依父亲遗命,等林
冲一年,一年之后,若林冲仍要休她,方能再谈婚嫁。那王婆在旁瞧出端倪,她
收了高衙内钱财,自要帮这花太岁说话。也说怜她孤苦,林冲既已休了她,老父
又去了,她该当为后半生着想才是,何必苦了自己,不若就依了林冲之言,早日
与高衙内结成连理也好。口中宛转只说那登徒子好处。若贞听得焦躁,叫锦儿将
她请了出去。
高衙内知她亟需静心守孝,也不再来滋扰,每日只安派若芸或五女使轮换来
她家中帮扶,送物送钱,陪她聊天说话,如此过了半月,若贞悲伤之心终于渐渐
淡了。
林娘子谨遵父亲遗命,算得林冲已到沧州,便每日写信托人带去,不想一晃
三月,丈夫竟一封回信也无。她知林冲心意决绝,为迎奉高衙内助他回京,一心
与她撇清干系,只怕一年后也不会再予她回信,心中对林冲又渐心灰意冷......
正是:暑往寒来春复秋,夕阳西下水东流。时来富贵皆因命,运去姻离亦有
由。事遇机关须进步,人当得意便回头。教头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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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再说林冲。那日董超薛霸押着林冲过了杏花冈,(以下摘自水浒
传原文)看看天色又晚,但见:火轮低坠,玉镜将悬。遥观野炊俱生,近睹柴门
半掩。僧投古寺,云林时见鸦归;渔傍阴涯,风树犹闻蝉噪。急急牛羊来热坂,
劳劳驴马息蒸途。
当晚三个人投村中客店里来,到得房内,两个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林
冲也把包来解了,不等公人开口,去包里取些碎银两,央店小二买些酒肉,籴些
米来,安排盘馔,请两个防送公人坐了吃。董超、薛霸又添酒来,把林冲灌的醉
了,和枷倒在一边。
薛霸去烧一锅百沸滚汤,提将来,倾在脚盆内,叫道:「林教头,你也洗了
脚好睡。」林冲挣的起来,被枷碍了,曲身不得。薛霸便道:「我替你洗。」林
冲忙道:「使不得。」薛 霸道:「出路人那里计较的许多。」林冲不知是计,只
顾伸下脚来,被薛霸只一按,按在滚汤里。林冲叫一声:「哎也!」急缩得起时,
泡得脚面红肿了。林冲道:「不消生受。」薛 霸道:「只见罪人伏侍公人,那曾
有公人伏侍罪人。好意叫他洗脚,颠倒嫌冷嫌热,却不是好心不得好报!」口里
喃喃的骂了半夜,林冲那里敢回话,自去倒在一边。他两个泼了这水,自换些水,
去外边洗了脚收拾。
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薛霸起来烧了面汤,安排打火做饭吃。林冲起来
晕了,吃不得,又走不动。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动身。董超去腰里解下一双新
草鞋,耳朵并索儿却是麻编的,叫林冲穿。林冲看时,脚上满面都是燎浆泡,只
得寻觅旧草鞋穿,那里去讨?没奈何,只得把新草鞋穿上。叫店小二算过酒钱,
两个公人带了林冲出店,却是五更天气。林冲走不到三二里,脚上泡被新草鞋打
破了, 鲜血淋漓,正走不动,声唤不止。薛霸骂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
将起来。」林冲道:「上下方便,小人岂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实是脚疼走不动。」
董超道:「我扶着你走便了。」
搀着林冲,只得又挨了四五里路。看看正走不动了,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
一座猛恶林子但见:枯蔓层层如雨脚,乔枝郁郁似云头。不知天日何年照,惟有
冤魂不断愁。
这座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宋时这座
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今
日这两个公人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董超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
似此,沧州怎的得到?」薛 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
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林冲叫声:「阿也!」靠
着一株大树便倒了。
只见董超、薛 霸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一睡却行。」
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树边,略略闭得眼,从地下叫将起来。林冲道:「上下做甚
么?」董超、薛 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
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林冲答道:「小人是个好汉,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
不走。」
薛 霸道:「那里信得你说?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林冲道:「上下要
缚便缚,小人敢道怎的?」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绑
在树上。同董超两个跳将起来,转过身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
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
你,立等金印回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
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须精细着:明
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
林冲见说,泪如雨下。蓦然想起那日徒弟「操刀手」曹正曾求他赴京郊野猪
林劫下曹辅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