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青傍了一下,反问道:你是说阳奉阴违?
耿思敏点头道: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可以往南走,我们也可以换
一条路往南走。
江寒青本来对于到底是向东走,还是向南行,确实一直拿不定主意。可那也
不过是纯粹对于路途安全与否的一个考量,完全没有涉及与乃父的勾心斗角。如
今听了耿思敏这一席话,却还真是对父亲的心思不放心起来。
缓过劲来的林奉先在一旁忿忿不平道: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咱们走着
瞧!看看老爷子是不是你想的那么恶毒!
耿思敏无动于衷道:走着瞧就走着瞧!我还怕你不成!
白莹珏见两人还真对上了,而在一旁沉思的江寒青丝毫没有干涉两人的意思,
便出来作和事佬,劝两人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好像天生有仇似的!别说
了!都别说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说那么多闲话干什么?
耿思敏知道白莹珏是江寒青宠爱的人儿,不敢得罪她,便顺势答应道:好!
都不说了!我也不跟那小鬼一般见识!
林奉先嘟哝道:小鬼,小又怎么啦!呸!死老头!
耿思敏欲待再说点什么,见白莹珏面露不悦,就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吞回肚里,
掉过头也不再看林奉先。
江寒青却还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念头,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口角。
也正因如此,直到多年以后江寒青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己手下的两员爱将林
奉先和耿思敏一碰着就要吵架。林奉先说东,耿思敏就要说西,耿思敏说要做的
事情,林奉先就嚷着千万不能做。其实真正的根源就在于这次的口角。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过来的还不止一个人。白莹珏警惕地望向
声音傅来的方向,原来却是江浩羽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白莹珏低声对林奉先道:奉先,刚才那些话你可千万别泄漏出去。
林奉先慨然应允道:您放心!我虽然不赞同,可也知道这些话不能乱说。
耿思敏和白莹珏这才都放心地点了一下头。?
江寒青却兀自还在沉思中,白莹珏使劲拽了一把他的衣袖道:你父亲过来
了!还在想什么啊!
江寒青这才啊的一声惊醒过来,看看已经快要走近的父亲,对身边三人
道:你们三个先进去吧!老爷子可能找我有什么事情丨
三个人刚转身离去,江浩羽一行便也来到了江寒青身边。看着离去的三个人
的背影,江浩羽问儿子道:你都准备好了吗?
见江寒青点头应是,江浩羽便道:那你跟我在大院里逛一逛!明天早
上的事情还要给其他都布置一下呢!
江寒青也不便推辞,就顺从地跟在父亲身后往其他地方行去。路上江寒青小
心翼翼地试探道:父亲,明天出城之后,咱们是往哪一个方向走呢?
江浩羽哦了一声,轻捻胡须缓缓道:这个我已经考虑好了!出城之后,
我就向南直行,然后找机会转向西域。你呢,就向东走,等京城的风声过了——
段之后,你再掉头西行。这条路线相对远—些,但也比较安全。
江寒青装模作样焦急道:父亲,你往南走很有可能碰上石嫣鹰啊!不若你
朝东走,儿子向南。这样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保证您老人家的安全!
江浩羽一愣之下,脚底下的步子也立刻停了下来。他转头很仔细地打量儿子
的表情,看到他满脸焦急之色,便微笑道:青儿啊!你是我和你母亲唯一的儿
子。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老头子就算安全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不
要跟为父争了,咱们江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往东行,不要急于掉头,一直要
等到确信时势绝对安全,再想办法折回西域你母亲那儿。如果到时候我这老爷子
还在世上,咱们一家三口就又可以团聚在一起!
江寒青心里暗骂道:死老贼,果然不出耿思敏所料丨就是担心小爷夺你的
权!你等着瞧,看看最后抓住大权的到底是你还是我!哼!有母亲的支持,我还
怕斗不过你!
一个邪恶念头又一次在江寒青心底涌起。
到时候当着你的面操母亲那贱人。哼!看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气都要
把你给气死!
表面上江寒青却感激涕零地挤出两滴清泪,跪到地上呜咽着道:父亲……
孩儿…
…孩儿……
江浩羽轻叹一口气,伸手拉起江寒青,满面爱惜之色地轻轻抚摸他脸上肿起
的地方,一把哭腔地说道:孩子,为父刚才下手太重,把你脸都搧肿了!你不
要怪父亲啊!
江寒青作势一下扑到父亲怀里,啜泣道:孩儿不怪父亲!孩儿不怪父亲!
江浩羽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轻拍江寒青背脊道:乖孩子,乖孩子!快别哭
了!二十几岁的人,还哭什么哭?咱们又不是一定就会死在奸贼手上!走!一起
其他地方。
说完便拉着江寒青的手往前走去。
江寒青走在父亲身边,用衣袖使劲擦干眼泪,却还抽泣了好一会儿,才作出
情绪平复下来的模样。
父子两人的这番做作,如果让白莹珏看到,估计又会感慨半天了!
入夜之后,天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像水桶倒下来一般。
江家大院此夜实行灯火管制,绝大多数的灯火都被熄灭掉了。
所有的人都早早躺到了床上,可是真正能够睡得着的却没有几个,大多数人
的心思都飞到了明日的突围上。听着窗外劈里啪啦的雨点声,许多人都仿佛在风
雨声中听到了明日厮杀时的阵阵惨叫声。胆子小一点的紧紧抓紧身上的薄毯子,
向同伴身上拼命靠近过去,似乎这样能够寻找到一点精神上的依靠。
夜,难熬的夜,无眠之夜啊!
耿思敏和林奉先率领的十几个武士按照江寒青的吩咐,在他那个院子的外面
临时搭起了几个帐篷,十几个人就蜷缩在那几个帐篷里度过这在永安府的最后一
晚。
虽然这群人中的每一个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真刀真抢的搏杀,可是面临明
天那种家族生死存亡系于一线的历史性时刻,每一个人心里还是感到一种难以言
喻的紧张。
耿思敏也不能例外,躺在帐篷里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不过严格来说,
他那种情绪不应该叫紧张,而应该称为兴奋。
多年来在西域玉凤军团中磨练出来的军人本色,让他这样的人一听说厮
杀就会感到兴奋,血管迅速地贲张,浑身的筋肉都充满了力量。可是说来也是奇
怪,越是这样兴奋,他的头脑却越是比平常还要冷静。
耳朵里传来的是外面豆大的雨点激打在地上发出的啪啪声响,耿思敏的
脑海中回忆的却是从西域出发前拜见凤帅的场景。
那天也是下着这样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