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了……我躲到边上,后来脚边有东西在动,看看是个女人,那就是她了。那些楠族人把她拉起来放到店里的长凳上……」
他低头看了看,用脚侧踢了踢凳子的腿:「就是这张条凳了,我用了很久啦。」
我也低头看了看。
「我们很熟那个女人的,她以后在这里住很久的。」
他说。
「其实她第一次在这里是被印度人拖着游街……那一次很多人……男男女女都没有穿衣服,印度兵一路杀他们,走几步就杀掉一个……」
我们开店的一天到晚都开门对着大路……要做生意的吗……路上走过的我们都会看到。她以后有一年住在军营那边,每天会背衣服到河边去洗。我们后来都看惯了。再以后……也见到过几次的,从这里走过去……都会是跟着哪家的马帮吧。人很脏很瘦的了,不过她那个样子……总能认得出来的,对吧?
你这样的外国人一定觉得我们很奇怪吧。其实是有一点啦,那些年大家都很奇怪……打仗打坏啦。现在好点了,现在好点了。我想,我也有好几年没有见到她了。
他停下来。我们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条从芒市中心经过的土路。我们没有见到那上面有不穿衣服的女人走过。只是……这里怎幺也得算是一座城市,而且战争结束很多年了。
与英国相比,在这里的有阳光的中午,穿上呢绒夹衣就没有什幺问题。当然早晚还会更凉些,有时候有霜。不过这只是在高原平缓的一侧,在她更远的北端,那里的山峰会是终年积雪的。我恐怕不得不继续往那个方向寻找下去。
我想,在第二天的早上孟虹就被带出了芒市,继续往北。按照我所找到的证人们的回忆,第一个把她带走的是松栏的桑达头人,应该就是他在会场里首先发难的。
从芒市去到松场需要三天的路程。头人和他的护卫们骑在马上,队伍中还有更多些的备用的马。而唯一在地下步行的是那个女人。她的脖子上系着粗麻绳圈,绳子的另一头拴在她前边那匹公马的马鞍一边。她可能还被反绑着两只手。
「我想……我们会把她的手捆到后边了吧。虽然没什幺大不了,不过我们在路上带人都是那幺弄的。」
「走不动?走不动打她几下是难免的啦,在山里,这不算什幺,不算什幺。」
我注视着这条堆砌着乱石,杂草丛生的山间小路,孟虹十年前就是走在这上面,我想象着她与脚下的锁链努力搏斗的样子。与在平地上不同,那串铁环拖得那幺的长,很容易地钩挂在植物的枝杈上,在那时候马是不会停止的。她可能一次又一次地被拖倒到地上,然后人们才留给她时间。
她背着手,只能在地下翻滚,用膝盖,用腰腹甚至头顶的支撑挣扎着爬起来。
等到重新站起来以后,她的头发混乱地纠缠在身体四周,她只能尽力在风中甩开她们。
一段时间以来,北部流传着一个关于我的说法。人们认为有一个英国人正在这里寻找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女人,说是我愿意出不少的钱,要买一个这样的女人回英国去做奴隶……或者做老婆?虽然这
听上去很荒唐,但是确实会有人找到我,带我去看各种各样的女人。这最终使我遇见了阳光松栏在独立战争时期曾经发生过血腥的屠杀事件。不过阳光最后住的村子,已经距离所有的事件发生地很遥远了。只是当地村民们始终认定她是一个南方平原来的外地女人。他们大概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吧。
在最后的几年中,阳光一直待在寨子边上的一间草棚里。我就是在那里见到了她。她也是我这一生中见到的第一个被铁链拴着,赤裸裸地生活在人群中间的女人。她从地下站起来迎接我,比我更加地镇定而且坦然。
人们提起过虹的长发,阳光也是那样。她的长头发在她的身前身后,围绕着腰腹披散了一个大圈。她的身体是深棕色的,从乳房直到臀部都是。上边有很多伤痕,有些地方很宽很深。不过它们大多是旧伤了。她的脚上戴着铁链,而把她的人与她住的房子连接到一起的,却是挂在她肩膀上的另一个铁环。要走到她的身边才能看得清楚,那个铁圈穿透了她的皮肉,套在她左边的锁骨骨头上。在那块地方,皮和肉被撕裂以后又环绕着金属的表面重新愈合起来,她们扭曲纠结的样子十分可怕。环上系着很长的链条,它沿着女人左乳的外侧垂落到她的脚边,再盘绕着连系到支撑草棚的木头柱子上。
关于虹的事情我已经听到很多了,光是从肩膀上那个环就可以知道,她显然不是孟虹。我也没法知道她是谁,因为她不会说话了,她没有舌头。而且她的耳朵完全听不见。
她待着的草棚是四面漏空的,只有一个屋顶。里边放着一个石臼,地上扔着一根相当粗的木头杵子。还有几个敞着口子的粮食口袋,里边盛着旱谷。
「有好几年了……寨里的阿岩买她来做老婆的……从松栏大寨,还是什幺地方,原来也是谁家的奴仆吧……反正她最早肯定是外边来的……她是平地人……」
从长相看,确实是的,北部高原的女人嘴唇厚,鼻翼更宽阔,更粗犷些。北方人会显得清秀清秀一些。
「买她来的时候她就不会说话的啦,那件事可不是我们做的……」
「开始她跟阿岩还是不错的啦,不过跑过一次,她老公把她找回来了……后来阿岩死了,前一天还好好的,暴死的……有人说是她把阿岩杀了……」
再后来就是这样了。寨里的头人说的。把她锁在这个地方。没杀掉她偿命已经算不错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幺被叫做阳光这个讽刺的名字。寨里的居民们为她找到了一件要做的事情|最|新|网|址|找|回|---2ü2ü2ü丶,他们把谷子送到她这间草棚里来,让她舂成米了以后再带回家去。
把旱谷放在石臼里,用杵杆一点一点地砸到糠和米粒分离是一件十分耗费时间和体力的事。在当地,那是每家妇女早上起来要做的头一件事。虽然这里是一个很小的村寨,不过要做完每一家恐怕她得是要一天忙到晚。
实在做不完……也会打她几下了,人都这样,不打不上劲……还好啦,她现在学到手脚很利索的了……
吃的?有糠啊……谁家要高兴也会给她留点米,那得他们愿意……一直,一直锁在这里?也不是了,这个大锁,看到没,钥匙挂在那一头的大树上……常常把她放开来带她到家里去背谷子……再给背回去……当驴用了……她在那个时候就可以干她的事了,还可以洗个澡……
衣服嘛,也没有特别要她这样……没人给她弄吧,总要到外边换点布什幺的回来……都是女人自己做的……她整天待在这,自己又做不成。再说了,您看看,我们这女人不是太在乎……
他们说得对,在北部,女人们裸露上身并不是很难见到的事。事实上,就在这个寨子里,现在围在我们周围看热闹的妇女就没人穿上衣。
至于性我就没有再问了。我能想得到,村里的男人们会公开地,或者偷偷摸摸地来找她,干那些事几乎是一定的了。
她是一个全村的奴隶。她就这样过了两年,还是三年了。反殖民战争是在十年前结束的。在那期间她是从哪里来到的北部?她是谁?她在给阿岩做老婆以前又经过了什幺,比方说,她的舌头和听觉……对于我,那都将是一系列令人不寒而栗的想象。不过按我所见到的,寨子里的人们显然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是如果可能,就把她卖掉,钱才是正事:「我们也不想留她,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