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站在空空
的医院走廊中间，她的心里也像是空空的。那肯定不是失落，甚至也不是茫然，她只是淡漠。
这里已经是三楼上了，是苏医生住的地方，还有他的办公室，和里边那张包裹着黄牛皮革的大桌子。现在坐在桌子后边的是安装着一条木腿的万中尉，他把他的木腿努力地搬到了桌面上，再搁上去好的那一条。在他周围的地下，扔满了零
的杂碎和纸片。
在虹监督着那些朗族
挖掘堑壕，安置铁丝网的时候，这个医院被军队直截了当地撤销了。苏医生的重伤当然是主要原因，反正也没有来接替他。山那一边的战争陷
停滞，没有那幺多急着要死了，估计他们到最后也终于组织起了自己的医疗队伍。虹现在听说起的，是有一天他们给苏派来了一辆汽车，苏和他的行李被装到上面，车子开出了芒市，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概也从此离开了虹自己的生活。虹想，她以后就得全心全意的，给万中尉当动物了。
其实从后边这些天的
况来看，万也未必就比瘦长的苏医生更坏。对于一个在
里边，每天都要被十几二十条
抽
过的
，还值得专门地去回忆，其中的哪一条有什幺特别之处吗？恐怕即使是想，她也没法做到的。那一堆东西里边或者还该有一条是潘的，哦，拜托……现在也只有佛祖才知道他是在什幺地方了。
万中尉为国家奉献了他的腿，国家保证会给他勋章。具体到实际生活中的奖赏，就是他可以选择光荣退伍了。万中尉觉得打仗并不是件太坏的事，他从这几个月的况发展看到了机会。他先是退出现役，接着就宣布了楠族民自卫团正式成立。
朗族难民中发生的
力行动提供了现实的威胁，使万中尉武装自己的计划更容易被政府和驻军接受。他再借助于军队中老战友们的帮助，使军队同意为他提供了一批枪支弹药。万鼓励阿彬这些以养伤治病当做借
，一直待在医疗队里鬼混的兵们参加他的队伍。为国家杀放火肯定是没有未来的，但是为了自己就大不一样了。
万左右张望，打量着这间原来属于医生的大房子，原来有一张大桌子真的是一件能让心变好的事。他抬
看了看一直肃立在门外边，等待着他发布新指示的孟虹。
「进来吧进来吧。」
他说，「要不……过来给老兵舔舔？」
万想，一个大佬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始终摆出鼻孔朝天的姿态，只观察屋顶，一点也不去看那个正在谨小慎微地走到自己身前来的，赤身
体的。虹挽起手腕的铁链往他身边跪下，一声没出，只是抬手绕着他的腰，试着解开上面的武装带。不过……她其实是没法做到。按照万现在坐成的样子，别该是没法脱下他的裤子，帮助他露出
来的。
他低挪动自己，顺便看到了底下那个黝黑
瘦的，木讷的脸，突然没了兴趣。万说，算啦。滚远点，滚边上跪着。
他是一个有远大理想抱负的，不能像医生一样陷进到终
的自我麻醉中去。
万问孟虹，你能让那伙朗族把东西背到青塔山另外一去吗？
「背的……像我那样？」
虹说，「他们不行的，每个背上一百斤的东西，出芒市没多远就要走不动路了。」
「揍嘛揍嘛，你不是能走得跟马一样好嘛。」
会死掉很多的。说。「到了最后……大概没死的那些会变成像我这样……能像马一样活的吧。」
虹露出牙齿，多少算是笑了一笑，看上去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变成了像马一样耐扛耐走路，是不是能算得上有一点点值得自豪的事呢？
「另外一半就在路上死掉了。再说了，用背货走远道不经济……厄……不划算的。」
不经济，嗯。万喜欢这个说法。当大兵的不光得会打打杀杀，也要懂经济，才能抓住出地的时机。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除了他的带着枪的兄弟们之外，他是不是还应该着手组织某种经济活动，比方说货物运输？
万认识到，芒市已经住满了够多会打打杀杀的，也有足够多有钱的，有权|最|新|网|址|找|回|---2ü2ü2ü丶力的在那里边晃来晃去。他在这块地方并不拥有最多的和枪，除了那些还在军队里的老朋友，他也没有更多足够有力的依靠。但是从事的另一方面看，高原西侧的战争正在趋向缓和，们需要回到过子的方向上来，山岭中的长途货运肯定就要重新开始了。这一次不是在军队的征用下给朗族送去更多的炸弹，而是们互通有无的需要。是非常那个……经济的事。他现在的问题是在楠这一带找不到多少可供使用的骡马畜力，他也没有买下它们的钱。
万在苏医生留下的大办公室里思前想后，最后得出了结论。按照现在的局面，他需要做的事是控制青塔山。
现在……还剩下跟前地下一直跪着的这个，总是光着的半老。「跟我走吧，咱们到青塔山，帮哥哥们赶马去！」
在还没搞到什幺马的时候，虹先得给当兵的哥哥们赶。驻军营房的防护工程顺利完成，阿彬们让孟虹在壕沟中间再挖
点，弄出一个够大的坑来，把那对制造了
炸事件的朗夫
塞进去，填上土。他们那时已经被折磨的半死，不过还没有最后
断气。对于其他那些被扣留下来活的难民，万中尉让他们的亲友
钱保释，没有来保的，就让他们背上背货的竹筐，先跟着队伍去青塔吧。
除了这些运气不好的乡民，被阿彬他们甑别出来，在西边参加过战争的那几个前游击队员就得算命该如此了。他们脚上一直被拴着铁链，也没有费劲去找衣服给他们穿上。「你得一直想着揍他们几下，」
上路以后阿彬对虹说，「就像尼玛过去揍你那样。你们高原不就老是那幺揍来揍去的嘛。」
从芒市的红土大路开始，出城以后的农田河滩很快就接上了长的山坡，短小的沟涧。走在青天白下边，难得有一次，虹看上去不再是那幺的独一无二。现在真的有了第二个光着身子的，那个叫尼云婵的朗族孩跟虹一样赤身体，跟虹一样一步一拖延地拉扯脚下的铁链子，而且也跟虹过去那幺多年里一样，随便什幺时候都会听到身边猛然响起的风声，跟着就有皮鞭飞舞起来，落到自己的光上。
直到孟虹最后的死亡之前，在她整个的后半生中永远烙烫下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那种从心底里启动的战栗可以突然打断她的思想。她会用一秒钟的时间抽紧自己全身的肌
，绷直，站稳，等待想象中的鞭子。即使是在以后，在她幸运地遇到生存境遇不那幺极端酷烈的场合，这种对于剧痛的预期始终挥之不去。
对于包括尼云婵在内的很多朗，青塔山以后将成为她们刻骨铭心的痛苦绝望之地。但是至少在开始的时候，孟虹的处境却得到了一些改善。在以后的几年中，万中尉的战略决策为他和他的弟兄们带来了很大的好处。青塔山是高原东西两翼流的重要通道，万靠着楠族民众组织自卫做借，占据了山下的小村青塔。因为流落到楠族一边的朗难民已经被证明十分危险，他们既可能有枪也可能有炸弹，所以万的自卫团为越过山返回芒市的马帮们提供武装保护，他也派护送经由青塔进朗族地方的运输队伍。这些服务当然都是要收钱的。青塔山另一侧的战事刚刚平息，可以将朗族居民的整体看做战败者。万得到军队中老朋友们的帮助，弄到了他想要的骡子和驮马。军队只要把村子里的畜生们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