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日头落山,杨廷松老两口就在他嘴里跳了出来。
就如现在,赵伯起撩开厢房门帘,把杨廷松让进屋来:「好没有秀琴,我跟大爷可都等着呢。」
迎头一呛,嚯了一声还真热,上前把脸盆端了起来,边说边笑:「回(头)咱爷俩上正房喝且。」
杨廷松扫了秀琴一眼,又把目光转向赵伯起。
「我说怎这么香呢。」
他偏起身子给伯起撩开门帘,也边说边笑:「馋虫都给秀琴勾出来了。」
秀琴身子仍旧僵着,像是充耳不闻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她低着头,身上穿的背心也还没来得及的换。
滋啦啦地,炒锅里热气腾腾,屋子里也热气腾腾,似乎最终全汇聚到了她脸上和身上。
「看把秀琴给热的,」
杨廷松倒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秀琴。
他嘴里念叨叨地,说里里外外你一个人也不容易,还舔了舔嘴角,「就冲秀琴这菜,大也得喝它两口。」
秀琴默不作声,机械式地晃动着手里的铲勺。
「一请再请,不能让你失望——咳咳,不能让伯起失望。你也是,伯起身子骨不还虚着,怎还让他下地干活呢!」
杨廷松凑过去,笑着把手扬起来,说热气召召的,「都湿透了。」
正如所说,热得他也喘了起来,脑门上起了一头子汗。
到家时,前院还锁着门呢。
洗了手,李萍就把绿豆汤端下炉子,而后又端回到堂屋里。
西场上有人在洗澡,她以为孙子又回来了,跑去喊了两声香儿,「该吃饭了。」
不想灵秀却打石棉瓦的后身站了起来。
她把水龙头关了,朝外探出脑袋。
「妈」,这么叫了一声。
见是小妹,李萍咦了一声问啥时回来的。
「以为你也不回来,就没做饭。」
随后说,「吃啥,妈给你做。」
瞅着李萍,灵秀摇摇头说:「不饿,别忙了你。」
把手巾搭在脑袋上。
「嗓子怎了?」
转身时,李萍又说:「又不费事,俩人的饭还不好弄。」
「上火了。」
套上大体恤,灵秀也赶了过去,「就别鼓捣了。」
把走进厢房的李萍喊了出来,「香儿呢?」
半天了,连影儿都没见着。
「来两趟了都,以为你不回来就上他艳娘家了。」
回屋,李萍把盛好的绿豆汤给灵秀端到身前,「天热就爱上火。」
「我爸呢?」
「留伯起那喝酒呢。」
说话这工夫,竹帘就扬了起来,抖得哗铃铃乱响。
李萍起身奔到门前,仰脸看向半空:「你看这怂天儿。」
如血的斜阳已隐没在树丛里,倒卷过来的是一片夹杂着土腥味的黑云,片刻间,电闪雷鸣就夹击过来,西角门一开一合也跟着怦怦起来。
「消停儿坐着,我去前院瞅瞅。」
撂下话时,人都到院里了。
看着身前消失的婆婆,看
着面前摆的绿豆汤,灵秀把手支在了眼眶上……其实没多久灵秀就喊哑了嗓子,劲儿也快拼没了。
既然不是抢劫,还能是什么呢?她不甘于就此束手待毙,卯足了最后内点劲儿,打起挺儿来连喊带抓,抱着被祸祸甚至可能被打昏打死的的念头,又支蹦起来。
男人虽只是个孩子,但毕竟是男的,血气方刚,死死掐住灵秀脖子不放。
灵秀张开嘴,攥住对方腕子使劲掰扯。
她大口喘息着,手刨脚蹬,这当口,奶子就给大手抓住手里。
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男人竟停下动作,跳起身子开着摩托就跑了。
来去如风,黑烟混合着尘土又扬场而起,场面就跟拍戏似的。
此际时令介于小暑和大暑之间,高天仍旧很蓝,云朵也四散飘扬着,虽没进伏,但气温并不低。
艳阳高照,幽静的树林多了份庄严,郁郁葱葱,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其时正是午休过后人最懒散时,即便地里有活儿,多半也都会在河里泡舒服了选择五点之后再跑过来。
刚从地上爬起来,灵秀就也听到了一阵轰鸣声。
她看到辛家营小道方向扬起了尘烟,不知有多少辆摩托正往这边赶呢,她想跑,撕开的领口和撩脱的奶罩又让她放弃了逃走的念头。
才刚的内一幕绝不是拍戏,也绝不是开玩笑,就是不知道眼下这些人又要干什么。
她灰头土脸,鞋都不知踢哪去了,瘫坐在地上。
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惶惶间,内些人好像又说了句走还是啥,轰隆隆地就也消失在灵秀面前。
林子里又恢复了清净本色,连坡下坟头上的草都比别的地方茂盛。
坐在地上,灵秀这酒劲早在之前就醒透了,汗也出了一身。
她喘息着,环顾着,往北依稀还能看到陆家营的影儿,突如其来,简直跟噩梦似的。
即便就算现在,灵秀也惊魂未定。
「香儿,给妈把衣裳找来……香儿,给妈把衣裳找来……」
喊了好几遍也没人答应。
就如眼下,回到前院她也这么喊了好几遍,直到熘遍三间屋子,才恍地想起——香儿去他艳娘家了。
才刚不久,书香确实就在他艳娘家,不过此刻已经跑回到了东院。
凤鞠是下午走的,当时书香正蹲在东墙外头的墙根底下。
褚艳艳一直都在叫骂,「跟你妈屄我闺女来什么劲!」
交织在一处的还有啼哭声负气声以及碟碗的摔打声。
书香点了根烟。
「你个活王八,绝户脑袋。」
这话被艳娘喊出来时,书香听到贾景林的声音,「你个挨肏的玩意!也是赔钱货!」
「肏你妈妈我!」
这声音估摸站在紧东边的田里都能听见,紧接着,脚步声和推车声以及随后艳娘的呼喊声也一并跟着都传进他耳朵里,「你去哪呀凤鞠?」
「有本事就别回来!」
正是这个时候,他从墙后头探出脑袋。
不远处的叫骂声仍在继续,喊出口的除了含带生殖器外,也包括了对各自母亲的问候——当然,这里更直接——肏你妈妈,似乎不如此就不能表达中心思想。
书香先是看到前车轮子,而后看到凤鞠推车打门里走出来。
喊了声「姐」,他追到近前,一把拉住凤鞠的手,又叫了一声「姐」。
车后头夹着被窝卷。
书香脑袋嗡嗡地:「你去哪呀?」
话都被晒蔫了。
凤鞠猛地顿住身子,泪歘地一下淌了下来。
紧随其后,叫声和啼哭声混在一处,越来越近。
「回来呀凤鞠……」
追到门外时,艳艳猛地刹住了车。
她两条腿还半丁不八保持着迈出去时的动作,眼睛却已睁得老大,嘴也半张着,不过转瞬就又笑了起来。
书香也朝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