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予抬起头来时,只见阴京常仍含笑立在身前,衣衫连动都没动一下,简直就像是整个人连动都没动过,差点让他以为方才避开的那一招是自己的错觉哩!
“功夫的确不错,”阴京常笑了笑,对着尚光弘耸了耸肩,“资质比你那徒弟还好一点,若是和他当真动手,我可没把握胜他之后再战流云剑圣,这一仗就此算了吧!”
反正是打不起来了,尚光弘也乐得见好就收,赵平予原也想趁乱回去和蓝洁芸等人会合,找机会混出天门,遭此动乱之下,天门人心难免浮动,想要偷溜出去,也只有趁着这个时候才有可能,但人才刚走出厅外,赵平予突地想到,自己还没把方才跳进心上的事说出来呢!天门与汉中派的连手不只使天门威望大增,更意味着风云录当中实力最称高强的幻影邪尊、文仲宣与杨干携手合作,这样强大的实力就算是现下集合在此的联军,相较之下也是输多赢少。
更严重的还不只此而已,听当日白宁枫所透露的情报,对于天门的未来发展,阴京常向来采的是北进论,让天门的实力北出汉中,先将华山派的势力解决,略定关中之后,再出崤山以东与少林派一争高下。若天门和汉中派连手,要对付区区一个华山派虽没轻松到易如反掌,但若说成是手到擒来,恐怕以长孙宗的自负都提不出反论;加上大乱之后,地方势力抬头,朝廷威望大损,想护住华山派都是力有未逮,阴京常的计划之所以先拿华山派开刀,便是因为着眼于此。
这问题可大条了,愈想心中愈是害怕,赵平予也顾不得从厅中时郑平亚就直瞪着他,怪他太过出风头,快速无比地冲到了前头,对着尚光弘低语,他甚至不敢声张,连向尚光弘报告之时都特意将声音压小,弄得不只郑平亚恼怒,连旁边的人都为之侧目,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虽说今儿个不顺意事纷至沓来,虽说最后小小给了幻影邪尊一点儿反击,却也是无补于事,窝着一肚子火的尚光弘本来不想再听什么坏事儿,不过他久历江湖,还分得清轻重,赵平予才讲得几句,不禁变色的尚光弘已知兹事体大,将郑平亚和梁虹琦等人都召了来一同商议,本来提出假设的赵平予倒被冷落一边,不过这倒好,正让赵平予有机会脱出众人,溜回蓝洁芸身边去。
屋内烛光轻摇,季韶一边看着窗外夜色,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说联军退去已经三天了,但白宁枫与沈世珍等人投敌,连带着阴风堂与席云堂两堂的高手都离开天门,对天门的打击确实不小,逼得天门的人事大幅调动,连原本主管天门的人事与财务,从来不给非他一系之人进入总堂任职的杨巨初,至此也无法坚持原则了。事务繁忙芜累,加上惟一的爱徒白宁枫竟叛变投敌,遭阴京常清理门户,杨巨初所受的打击确实不小,虽说向来严刻明察的他并未因此消沉,反而见事愈发的严谨细致,弄得下面的人叫苦连天,但却不会有人敢在此时向他发牢骚,各人有各人的事,都忙得不亦乐乎,那有闲功夫去考较其他人的态度问题?
不过最糟榚的事,还是阴京常竟在此时请辞阴风堂主之职,决定退隐江湖,再不管天门或武林中事。虽说联军一役之后,阴风堂可说是名存实亡,除了阴风六识外再没留下什么人了,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偏偏阴京常辞意甚坚,无论谁说话都留不下他,这实在是令人头疼的事啊…
“进来吧!”听见叩门的声音,季韶竟连声音都高扬不起来,这几天他实在太累了。
“是…”慢慢地走了进来,阴京常坐到了季韶身前,手中的几本簿册放到了案上,向来在面上须臾不离的笑意,此刻已消失无踪。“这是堂中的移交清册,请大师兄查收。”
“放着吧!”季韶叹了口气,将手一摆。
虽说阴京常选在这个时候走,总堂中已有人议论纷纷,以为他是因为天门势力大挫,因而放弃天门,但季韶何等人物?对阴京常离开的真正理由,他可是知之甚详,连杨干也清楚此事,因此也没多话留他,甚至连向来严刻的杨巨初,对阴京常的离开也没多说什么。
本来阴京常便是幻影邪尊的事儿已明,天门中拥有两位名列风云录的高手,应该算是件好事,但这件事却是有利也有弊,所谓‘军无二帅’,无论那一门那一派,都不能容许大权旁落于掌门或宗主以外的人身上,偏偏阴京常身为幻影邪尊,在风云录中的排名还在杨干之上,他若留在天门当中,身为一堂之主的他难免有亲近派系产生,到时候在这批人中早晚要发生该以杨干为主,还是以他为主的问题,权臣乱政的危机,可是连一点儿苗都不能让它长出来的。季韶也很清楚,阴京常与这代才入杨干门下的他不同,从好几代前开始,阴家祖上就一直服侍着杨家,无论是兵变甚或失位失国,这些动乱都没有使阴家人变心,对杨家诸代一直忠谨不改,可以说对杨家的忠心已在阴家人身上铭心刻骨,以阴京常见微知着的才智,自会让问题在发生前就断了根。
“什么时候走?”
“就待会儿吧!”阴京常微微嗯了一声,“我还有点儿事要办,不能太晚。”
“你若要走,为什么不把冷芸留下来呢?她的武功虽然不行,但却是你一手栽培起来的,脑袋里头至少也不差你多少,由她来出主意,比我可要好得多,总胜过让师叔主事吧…”
“大师兄,拜托!”听到季韶这句话,阴京常忍不住咧开了嘴,脸上却是苦笑,“她留下来和我留下来有什么不一样?你们听到她出主意的时候,难道真会以为是她的主意,而不是我在背后摆布?那和我留下来还不是差不多?既然要避免分裂的危机,就要做的彻底,我既然要走,就不能再让我的影子留在天门里头,对手正虎视耽耽,我们可不能有任何的自乱阵脚啊!”
“是吗?这倒是…”像是对自己的想法极为不满地摇了摇头,季韶求助似地望着阴京常,“你看看,我现在心这么乱,连这些事情都想不到了,这样下去怎么成?偏偏…”
“大师兄不必担心,”左手一掀,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到案上,阴京常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至少三年内尚光弘他们不会直接对付天门,何况…我在他们里头还留了一手,希望会有效…”
“喔,什么样的一手?”听到阴京常的话,季韶语气中虽颇带怀疑,表情却已回复了一点儿生气。虽说表面上阴京常什么都没有做,但两人是从天门草创时就一起协助杨干的伙伴,季韶深知阴京常的性格,他表面上什么事都不做,其实深水静流,台面下也不知做了多少准备。
“大师兄可还记得那个赵平予?”
“当然记得。”季韶颇有兴趣地望着阴京常,似想从他的脸上挖出些什么来。若说到赵平予,季韶倒也不是看不出来,这人武功相当高明,那日在阴京常手下虽是一招间便落下风,被阴京常克得缚手缚脚,但季韶眼力也不弱,才一动作便看得出来此人内力已有相当火候,恐怕还不弱于己,虽说从行动上看来武功招式太过死板,对敌经验也不足,还练不到临机应变、熟习而流的程度,当真动手连季韶也有把握在三十招内胜他,但若善加锻炼,假以时日,必是天门大敌。
“不过我觉得有点奇怪,”给阴京常提到这个人,季韶微微侧头,似是正测度着阴京常的腹里文章,“我知道制造敌人的内乱是你的拿手绝活,从表面上看来,那个湘园山庄的遗孤与赵平予也确实不和,可是那个赵平予武功差得还远,何况他们那边还有个老成的尚光弘压阵,他‘流云剑圣’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要以郑赵两人的嫌隙来挑拨他们,几年内还不大可能吧?”
“没错,那是再过几年的事,只是现在先